第六节
嘌唱名家张七七、安娘,讲史名家李糙、尹常卖等杂剧界艺员在一夜之间便编成了脚本、唱词,并且把这几件事情有机地联系起来,串成一只有情节、有描述、有起伏、有首尾的故事,在剧坛上演唱。这出故事的新颖的内容,生动的、加油添醋的细节描绘,充分满足了强烈地希望了解内幕新闻的东京市民的胃口。不用说,它们在几天以内就不胫而走、不翼而飞,风靡了东京城,还有扩大到京东、京西以及江淮各路之势。
师师、四厢都是东京人崇拜的对象,在讲唱时除了不贬损他们的身价以外,还采用了隐射的方法。这个风流绝代的师师可能是赵师师、钱师师,这个英雄出众的四厢可能是孙四厢、李四厢,可是听众们一听就知道这师师,四厢指的是谁,连带也知道了作为他们陪衬的全部角色是谁。以讲五代史出名的尹常卖把时代背景推前了一百七十年,这庆的是打败契丹人的大典,这条“龙”变成英武绝伦的周世宗柴荣。周世宗有没有收复过燕京城,有没有在这道美人关下顿兵老师,这些都无关宏旨。讲唱不是搞历史考证。他们需要考虑的只是在不触犯时忌的条件之下,满足市民的需要。而像北宋朝廷那样显然缺乏效能的政权,对于民间文艺也常常采取“不痴不聋,不作阿翁”的放任态度的。
可是也有人要利用它们。
高俅从来没有忘记过丰乐楼上的一箭之仇,加上他又是初五那天竞渡中失败一方的龙翔队的实际负责人。旧恨新仇,并在一起,化成一股恶毒的怨气。现在抓住了这个大好机会就想报仇雪恨了。
高俅虽然以“睚眦必报”出名,但他报仇的对象一般都是他流落江湖时结下冤仇的市井人物,他们无权无势,报了仇不用考虑后果。现在他要对付的却是像刘锜这样的人物,既是官家的亲信,又在军队中有很大的潜势力,那是需要慎重考虑的。
高俅无疑地是个流氓,却是个不彻底的流氓。他惯于在仇人背心后面戳一刀,不过戳上去以前,要想一想这一刀下去后对自己会产生什么影响再敢动手。彻底的流氓是戳了再说,不彻底的流氓要想想再戳,在流氓界他也只居于第二流。
对此,他去请教了他的把兄弟张迪。张迪是搜集、了解、推断、分析这些情报的超级专家。他自己早已听到过这些讲唱,并且通过郑皇后和乔贵妃,设法让官家本人也听到它们。在他的政治测温表中指示着官家对刘锜的恩宠已经骤然降低,但还没有达到可以把他一棍子打死的程度。他替高俅出的主意是向官家建议把刘锜远远地调到外路去。先拔去这一枚眼中之钉,然后相机考虑进一步的措施。
其实不用高俅建议,经过这番金明池事变以后,官家本人即使没有改变刘锜是个可用之才的看法,但在东京城的范围之内,再也不可能与他覆载于同一块皇天后土之间了。官家个人的安危优乐系于刘锜所在的远近,把他推得越远越好,东京附近之地还不能使他完全放心。因此借着高俅“一力推荐”的机会,官家毫不犹豫地下了一道手诏任命赵隆为陇右都护(只是作为刘锜的陪客),刘锜为陇右副都护。
官家对刘锜还是天高地厚,圣恩隆重,降下了手诏的第二天,特把刘锜召来,温词安慰道:
“卿久在朕左右,勤于王事,劳怨不辞。老父在家瘫痪了两、三年,也无暇回去省视。如今朕特擢卿为陇右副都护,有卿与赵隆两人在彼,联可释西陲之忧矣!卿此去得便就可回籍去省视老父,以尽人子之责。朕待卿始终如一,卿回去后,休忘朕恩数,庶几忠孝无亏。”这段话说得冠冕堂皇,不愧是煌煌天语,接着就道出了他的本意所在,“日来天气正好,卿摒当了行李,早早与赵隆启行,长为国家的屏藩,也好叫朕放心。”
刘锜心里完全明白这一次人事调动的背景是什么。
在官场中,调动本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