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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依然对信长存有芥蒂之心。由此,我总觉得您和我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让我们无法交心畅谈。”

    对方的告白很直接。

    “原来如此。如此说来,清玉大人也和您一样憎恶信长公吗?”

    “我师父不同。师父自始至终都可怜信长。他有慈悲之心。”

    “可怜……慈悲之心……”牛一记得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

    想起来了。曾经有个侍女说信长公年少时曾男扮女装躲起来。当时,那个女人就是这样评价吉法师的——“可怜的小主公呀。”

    牛一暂时在脑海中封存那个记忆,深呼吸一下,讲述起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时至今日,我依然认为信长公拥有一种超越善恶的魅力,这是我执笔的动机所在。”

    “魅力?究竟是什么魅力?”权兵卫两眼放光,似乎在说别糊弄我。

    “这或许就是今天会谈的关键转折点。”牛一在心中一字一句地告诉自己,缓缓地说起来。

    “那种心境,怎么说好呢,就像是对高山,没有畏惧,只是心无杂念地憧憬。对信长公,不能按常人的方式考虑。他的身上有些东西,不能用好恶、善恶来评判、论定。他不仅杀死武士,还杀死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老弱妇孺。如果让比睿山的僧人以及一向宗的信徒来看,他们会把信长公骂成杀人魔王和天理不容之徒。但是,不管缺点有多大,他的长处太出类拔萃了,丝毫不影响他的伟岸、高大。难道不是吗?我想把信长公不平凡的一生流传后世,这就是我的心境……他已经死了十六年,但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们还需要信长公。他不到五十岁便死了,太可惜了。我坚信时代需要信长公。”

    “需要信长什么呢?为何可惜呢?请您务必赐教。”

    权兵卫将身子凑过来,直勾勾地看着牛一,表情专注,想进一步听听牛一的意见。牛一被他打动了,第一次想认真地表达出内心的想法。这些话,他甚至没对大村由己说过。

    “好的,那您稍等片刻。”

    拿定主意后,牛一走向书库,略微考虑一阵,拿出十粒金平糖、大小两个文件包,放在两人中间。

    “一个是西洋传来的糖果。”他直直地看着权兵卫,观察对方的反应。

    “哟,这是金平糖。我知道。”权兵卫两眼生辉,“过去,织田信长经常把这些糖送给我师父,当时我也陪同在场。已经好几年没看见这种糖了,好怀念。被秀吉幽禁后,师父也悄悄地将那个糖带进去。而且……”

    说到这里,权兵卫突然哽咽住。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听说被秀吉幽禁后,师父每天只能得到一碗薄如清水的稀粥和一杯盐水,瘦骨嶙峋,皮包骨头。因此,苟活下来的寺人就偷偷地将金平糖夹杂在给他的经书中。这是师傅最后赖以生存的食粮。我突然想到这些,不知不觉就……”

    “我真没想到清玉上人也受到如此待遇。”

    牛一难以掩饰惊讶。

    “好了,请原谅。具体情况我稍后会说。请您继续讲信长的金平糖。”

    权兵卫将手握成拳头状,擦擦眼泪,催促牛一继续往下说。

    “即便现在,这个国家的糖果师都无法做出这种金平糖。别说大炮、铁船,就连这么一个糖果,这个国家都比西洋差。不争气,可悲。信长公在世时,经常这样哀叹。如今,要是不追赶上他们,这个国家早晚会遭到西洋袭击而灭亡,根本不堪一击。历史上,和蒙古人作战时,因为镰仓大人(北条时宗)的果断决策和台风来袭,这个国家幸免于难。但是下次受到侵略时就没那么幸运了。西洋人和蒙古人不同,他们有铁船和大炮,更重要的是比我们更熟知天象,不会因为台风而自取灭亡。信长公就是这样对我说的。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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