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要挑刺。“瑞士有两样东西过剩:布谷鸟自鸣钟和山。咱们干吗还要跑这么多路,就为了去看另一座大山?”
“首先,这一路非常美。”他耐心地说,“其次,我们差不多是到世界的屋脊去,在那里你可以一直看到马特霍恩①。第三,在那里除了散步、休息和看雪景,没有任何别的事情可做。”
①马特霍恩,瑞士及意大利边界阿尔卑斯山主峰。
“大早了,”我嘟囔道,“不会有雪的。”
“在冰川上永远有雪,”他得意地说,“我敢说你会开始睡好觉,长回点肉。最重要的是,你说不定还会找到你正在寻找的人。”
“是吗?谁?”
“你自己呗,笨蛋。”
我们在锡昂下了火车,步行两个街区到了缆索铁道。火车直通山上,仅仅20分钟就把我们拉到又高出了正英里的小城克兰斯·蒙大拿。
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安排,花园饭店在本世纪早期曾是一个结核病疗养院。大厅里不知怎的,总是充满了休养的气氛。从这儿远眺马特霍恩,景色令人肃然起敬。
尽管人们说高海拔处稀薄的空气头几夜会使你睡不着觉,可是我们一到房间,我就靠在床上穿着衣服睡着了。我只记得蔡兹给我脱掉了鞋。
“这就对了,哥哥,休息吧。现在我们来到魔山了。你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会的。”
即使是最不可救药的厌世者,看到在夏季明亮阳光照耀下无比辉煌的巨大的白雪覆盖的山峰时,他的悲观情绪也会动摇。早饭时从我们的平台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面包是马路对面的面包房新烤的,黄油是用附近奶牛的奶做的,干酪是从邻村进口的。
就像两个中学生一样,我们把篮子里富余的面包卷“用光”了,做成中午的野餐。我们计划到再往上1英里的冰川上去吃午饭。
我们在3000米的高度走下缆车时,空气稀薄,我感到气短。眼前伸展着一片巨大的铺满雪的凹形平原。
蔡兹一向是个认真负责的导游,他指给我看漂亮的穿着比基尼的滑雪者。
“那又怎么样?”我乖张地说,“你已经结了婚了,我又毫无兴趣。咱们吃饭吧。”蔡兹大笑起来。
“怎么啦?”我质问道。
“你知不知道才10点钟?不过看见你肚子饿是好事。”
我们在静谧的林中漫步,走过高出甚至最小的城镇和村庄的处于原始状态的湖泊。过了一个星期这样的生活以后,我体力开始恢复了,内心的痛苦似乎也有些许缓解。
我向弟弟建议去租滑雪板。
“可是塔木兹教授说不能劳累。”
“得了,冰川平得像个烙饼。要是有什么地方我还能滑雪的话,那就是这儿啦。”
虽然我的腿一开始还有点发软,但能站得住,到中午就滑得挺像样了。我非常兴奋。看得出来,蔡兹也在暗暗高兴。
几天以后,我们正穿过主要的广场找地方吃午饭时,我看见教堂外面贴了一张海报,大名鼎鼎的弗拉基米尔·霍洛威茨即将举行钢琴独奏会。克兰斯的有利条件是处于日内瓦和米兰之间,吸引着各国来的人。
那天下午,在四面白墙的教堂内殿中央的台上,一架精美的擦得程亮的乌木大钢琴使四周骤然生辉。
音乐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开始感到激动。我已经这么久没有听到过现场演奏的音乐了(事实上,过去几个月中我“听”到的音乐都是我在那个无声的键盘上练习时在自己的脑子里演奏的)。
4点钟时,小小的教堂就挤满了人。骨瘦如柴、微微驼背的霍洛威茨走上了台。他有着一张鸟一样的脸,看上去有点紧张。
这只是说,在他还没有坐在钢琴前的时候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