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沉思者
是娓娓的告诉高攀龙:“我这一部南归,沿途趁便查考民情,深思细虑,对民风时局所知更多;尤其民间的弊病,较之在京任官,足不出城时详尽多矣;且容我再思索几日,将救弊之道列出,便发信上书新入阁的陈于陛陈大人!”
他同时告诉高攀龙,因为这一次的“廷推”忤了万历皇帝的意,朝中的一些人事发生了大幅的变动,除了他自己被贬斥为民之外,疏救他的卢明诹及吏部的员外郎黄缙、王同休,主事章嘉祯、黄中色都获了罪;尚书陈有年连连抗疏,申辩这件事,万历皇帝却没有反应,他也就索性上疏称疾乞罢;万历皇帝先是温旨慰答,却在他连上十四疏后勉强答应了,吏部尚书便改由孙丕扬接任。而内阁大学士的人选却依旧由万历皇帝的“特简”任用,万历皇帝自己挑选了陈于陛和沈一贯两人入阁;于是在首辅王锡爵求去之后,又由赵志皋做上了首辅,张位为次辅,新入阁的陈于升、沈一贯便分列三、四。
“赵、张这两人不消说了,沈,也是个无能之辈;唯独陈于陛陈大人正直有能,朝政都要指望他了——”
他说得很详细,离京前,他特地去拜访过陈于陛,向他陈述了许多当前的乱象和改革的建议——陈于陛和王家屏是“同年”——都是隆庆二年的进士——到了万历初年,也一样的负责修世、穆两朝实录,及担任万历皇帝的日讲官;后来又执掌过翰林院,任过礼、吏两部的左、右侍郎,去年拜礼部尚书。
陈于陛出身官宦世家,他的父亲陈以勤也担任过内阁大学士,并负责修史;他从小跟随父亲研究史学,对于历代的典章制度和政治得失都下过很大的功夫;自己做了史官后,尤其重视经世学,特别做了更深入的研究;因此,他不仅是朝中的高官,更是位学问精到的学者;顾宪成在京师的期间,因为景仰他的政绩正学问,常向他请益,在历史和经世之学方面都很受启迪;这一次,陈于陛被“特简”入阁,总算是万历皇帝的诸多任性胡为的一件差强人意的事。
“朝中不是没有正直贤能之士,只是万岁爷不欲任用而已,因此,朝中充斥了奸佞小人——国事非不可为,只是还须有志之士大力推进而已!”
高攀龙专注的倾听着顾宪成述说,整整一个下午下来,他的心绪随着顾宪成的谈话而起伏而转折,而让他又是一番受益;于是,在顾宪成说完了这许多话的当儿,他恭恭敬敬的对顾宪成说:“景逸初闻先生被贬之际,胸中顿生不平之气,心中理欲交战,殊不宁帖;静思多日,心中的激愤,不平方始消失,以先生‘求仁得仁’,虽被贬而必无悔;今日一听先生之言,方知先生非但不以被贬为意,心中仍耿耿以天下苍生为念,仍亟亟于救世——先生此心此志,令景逸受教!”
于是,他向着顾宪成虔敬的一揖,却不知,就在这个两颗心灵交会之际,一粒种籽已经深深的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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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