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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乡——一个跳舞女子的尤滋里斯
们曾经有过短暂的希望。

    那是她第一次入院,诊断是肝炎,但令她戒了酒。或许这是她感到生命的未完成之处,我无从推测,只是出院后,她剪了发,吃得比较多,脸色有点红润,还长胖了少许。我们有时度过了一些下午。她在床上休息,我坐在她身旁看一本书。那个时节,阳光时常灿烂。她睡醒了,会叫我的名字:陈玉,陈玉。微笑着,轻轻抚我的小腿。多么年轻结实呀,她说。因为我跳舞,我解释。

    我刚刚进入舞蹈学院,而且开始恋爱。

    我与嘉,渐渐缠绵难分,嘉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院学生,只是性格谦和,喜欢说笑,我与他一起,觉得健康正常。因此我留在他宿舍的时候比在家的时候多。

    后来我发现她穿着衬裙,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在厨房抹地、说话,地上是空的酒瓶。

    我憎恨生命的重复。极其讨厌,难以摆脱人软弱与限制。

    我踢翻了厨房所有的碗碟。我想狠狠地踢她。踢她,毁掉一切物质性的存在。

    她捉着我的手,跪下,说:陈玉。求你不要离弃我。我知道你要跟别人去了。

    我合上眼,扶着墙,低声说:放过我。

    命运并没有放过我们。由软弱而生的命运。

    我怀疑整个世界原来与我无关

    因为有人说:凡劳苦担重担的人,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他们得安息。我进入了丹的新教堂。

    教堂建于十五世纪,是典型的天主教堂建筑,华美富贵,充分显示当时教会拥有的权力:缕花玫瑰木讲台,南北七彩玻璃嵌画,红大理石管风琴,大卫塑像,木天花,漆金。旁边有九个小教堂,零散的告解室。走廊点着白蜡烛,摇动着,阴影与宁静。

    奇异的,突如其来的宁静。正式表演,那小小的spot亮起,我屈伏着,音乐一拍一拍地流走,我看着舞台地板上的灯光位置标贴,整个人处于空白,一动不动,我竟然不能再跳了——

    突如其来的,悲凉的命运。

    她就伏在浴缸里。我听见了寂静,还有是她的血,汩汩地流着,一滴一滴,发出轻微而空洞的声音。我抱起她。她就像变得很小,是我两手之间的事物。她的身体还是暖的,脉搏还扑扑地跳动。我按着她颈旁的伤口,只是血还是从我指间涌出来,流逝而去。我吻她的伤口,尝到血的腥热,但血并不因此停止,我只是浑身冰凉,搭搭地流着一滴又一滴的汗。我抬起头。我怀疑头上不再有天,而明日永不到来。我怀疑整个世界原来与我无关。生命的由来与终结,亦不过是瞬间的随意的残暴、荒谬的播弄。她的生命,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消失,但原来并非我的意愿。

    如果有上帝,我愿意皈依。如果有路西化,我愿意出卖灵魂。

    只求你,放过我。

    后来她并没有死去,只不过被送入精神病院。

    而我与嘉分了手,而且开始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阳光不进,只有神话与权力的阴影……

    教堂旁边,就是市政厅皇宫。皇宫建于十七世纪,外观是古典希腊庙宇样式。地下有一个小室,是审判室,即昔日宣判死刑之地。宣判后犯人便拉出丹处斩。审判室也因此立满恶形恶状的浮雕塑像。

    二楼的大室叫做“市民之厅”,地面是大理石,画有三个巨大的地球星宿位置图,象征荷兰的处女石像向上瞰望。处女左边是狮头女神,象征力量;右边则是智慧女神。四周是象征地、水、空气、火、和平、公正、力量、宇宙的神话人物塑像。

    大厅以水晶吊灯照明。室内空空荡荡,阳光不进,只有神话与权力的阴影,使人遍体生寒。

    ——我开始见到我自己。

    她进了精神病院后,我发觉,家中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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