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石子船-道师与道场
正是在那里执行良心分派下来的义务了。
心中有懊恼,他就满街走。
时候不早了。凡是走长路的人,赶场的人,下河挑水的人,全已上道多久了。这个有良心的人,他在街前走了一会,下了决心,向神发誓,无论如何不再在这地方吃一顿早饭了,就赶回到那小客栈去。同伴在楼上店主的房中还同主人的女儿在一个床上,似乎还有许多还未了结的事情要做。这师兄,就在楼梯边用粗大的喉咙叫喊。
上面没有声息。
他想楼上总不至于无一个人,也总不至于死,就爬上楼梯。然而一到楼口又旋即倒退下来了,不知看到了什么,只摇头。
楼上有人说话了。楼上师弟王贵的声音说道:“师兄,天气还早咧,你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我为什么不多睡,你为什么不少睡呢?”
楼上王贵就笑。过一会,又说道:
“师兄,哥,昨天我答应请你吃那个酒,我并不忘记。”
“我并不要你请。”
“不要我请,可是答应了人的事我总不会忘记。”
“但是,你把我们应当在初十到新寨的事情全忘了。”
“谁说我记不到。今天才六号。让我算,有四天呀!有人过新寨赶场,托带一个口信,说这里你我有一件功果没完了,慢点也行。哥,我说你性子是太急了。这极不合卫生。哥,你应当保养,我看你近来越加消瘦了。”
听到说是越加消瘦,显着仿佛非常关心的调子,楼下的师兄的心有点扰乱了。他右手还扶着梯子的边沿,就用这手抚到自己的瘦颊,且轻轻扯着颊上凌乱无章的长毛。颊边是太疏于整理了,同伴的话就象一面镜,照得他局促不安。
他想着,手上的感觉影响到心上,他记起街南一个小理发馆了。那里刚才转身,就接着有好些人坐在那里,披了白布,一头的白沫,待诏师傅手上的刀沙沙的在这些圆头上作响,于是疤子出现了,发就跌到小四方盘子中:盘是描金画有寿星图的盘,又有木盘,上面是很龌龊,全是腻垢。他还记得一个头上有十多个大疤子的人,一边被剃一边打盹的神气。这里看得出人的呆处。
本来是不打量理发的,因为肚中闷气无处可泄,就借理发,他不再与楼上的人说话,匆匆的到街南去了。到了理发馆门前时节,他是还用着因生气而转移成为热与力的莽撞声势,走到这一家铺子里面,毅然坐到那小横凳上去的。
不到一会,于是他也就变成那种呆子了。听到刀在头顶上各处走动,这人气已经稍平了,且很愿意躺在什么凉爽干净地方睡一觉。睡是做不到的,但也象旁人一样,有点打盹的式样了。可是事有凑巧,理发人是施食那时从大花道服前认得到这位主顾是道师的,就按照各处地方理发师的本分与本能,来同他谈话。剃头匠不管主顾这时所想到的是些什么事,就开口问道:“师傅,这七月是你们忙的七月呀。”
“我倒不很忙!”他意思是作师兄的不一定忙,忙是看人来的。
那剃头匠见话不起劲,就专心一致用刀刮了他一只耳朵,又把刀向系在柱头上一个油光的布条上荡了一阵,换方向说道:“师傅,燃天蜡真是一个大举呀。”
“比这个更费事累人的也还有。”他意思是——剃头匠先是刮左耳,这时右耳又被他捉着了,听到比燃天蜡还有更累人的法事,就不放手,不下刀,脸上做出相信不过的神气,要把这个意思弄明白仿佛才愿意再刮那一只耳朵。
本来是要说,“你去问王贵师傅就可明白,”可是这时耳朵被拉得很痛,他就说:“朋友,你剃发和我被剃,好象都比燃天蜡做道场还费事。”说这个时耳朵还是被拉的,听到这话的剃头匠,才憬然觉悟自己谈话的趣味已超过了工作的趣味,应当思量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