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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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又复坐下去,拿一支桨开始划。一众全在岸上笑。
船又慢慢的贴了岸。她重复站起,两只手伸出向岸上的人,要一个人拖,她才敢把一只脚离船。
菊子同时手就伸过去,“来吧,来吧。”
“不成,”她可不放心。这样一来也许两人都得全下水。琦琦也伸手。这更不行了。琦琦还是别人抱她上岸的。
“曾叔你援一手吧,”琦琦见到自己不行就建议。
把手伸过去,她的手就握着我的手了。正象故意一样,还不即登岸。船是在脚下微荡。得两只手来。她握我右手,我握她左手,全捏得很紧。我们只敢让眼光互相稍接触一下。我是在这一天以来已为别人用眼波割碎我的心的人了。象带伤的鸟一样,正因带了伤,反而见用枪打它的人觉着依恋了。
菊子在一切动作中还免不了不自足。话只盘旋在姨的头上,找机会下落。
“你瞧,小姐太太们总是这样的,上岸也得人援引,还是菊丫头成,能自己跳跃。”我是在这些话中,给了菊子一些小小刺,可以刺进她心中。
“我不只能跳上岸,还能仍然跳下船咧。”
菊子的话虽公开的说,别人所听的是话的表面,我能翻出那里子。
“那难道也难么?”姨说时就笑。
当真下船不难!我说,“下船是你们全能,那我倒得你们中谁来拖拖才成!”
大家笑,琦琦答应拖我,姨更笑。菊子不听,先走了。
我自己觉得机锋所触,竟无往不成其为爱情的禅合子。把公开的秘密话语意义反复成两面,让恋爱当对方独瞧那另一面,这中真有天才的蕴蓄!
平时的菊子,许多地方保留了上探春的人格,说话则可以同凤姐吵嘴。但从这两天看来,人可老实得近于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