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封信虽然和我所期待的大相径庭,却也大大安慰了我。这是她对我的问候,她容忍了我,听任我向她求婚,没有拒绝我。这封信也给我带来了她的音容笑貌,以及她那近似冷漠然而开朗性格的形象。我渴望得到的她的照片,尽管没有,可她本人的形象却一再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觉得她就在近旁,她的目光期待我信任她,于是我一下子既感到惭愧又感到得意起来,这种感情帮助我战胜消沉的伤感,克制急切的渴望。我获得的不是安慰,而是坚强和勇敢。我带着我的工作住进了一家乡村小旅馆里,旅馆离城约摸两小时路程。我常常坐在一株花朵业已凋谢的丁香树荫下沉思默想,对于自己以往的生活觉得奇怪。我是何等孤独而拘谨地走着自己的路,不知道自己将要走向何方!我没有扎根之地,我没有家乡故土。我和双亲的关系只是表面上的来往,礼貌上的书信往来而已;为了追求那危险的创作幻想,我抛弃了我的职业,而我对创作永远也不满足。朋友们都不了解我,盖特露德是独一无二能够和我和睦相处并且完全了解我的人。我活着就是为了创作,也就是它给了我生活的意义,可是它多么象捕风捉影,多么象空中楼阁啊!它果真有意义么?果真能实现和完成一个人的愿望么?一行行音符的堆积,充满想象力的激情演奏,在最好的情况下,果真能够给与其他人以一个小时的舒适享受吗?
后来我又重新发奋努力,终于在这个夏天完成了歌剧的核心部分,虽然表面上还有许多缺点,但不管怎么说,初稿至少是完工了。有时候我又非常高兴,踌躇满志地想象着自己的作品如何赢得人们的拥护,诸如歌唱家、音乐家、乐队指挥和合唱队指挥等,他们全都得执行我的意愿,使我的作品对成千上万的人产生影响。另外一些时候我又变得忧郁而恐惧起来,认为所有这些活动和努力将使一个孤独可怜的人为毫无作用的梦幻和空想而耗尽精力,这个可怜的人正是大家都同情的。而有的时候我也丧失了信心,企图找出根据说明我的作品是不可能上演的,全都是错误和夸张。不过这种情况较少,我基本上深信自己作品的生命和力量。我的作品也是诚实和炽热的,其中有我的亲身经历,流遍着我的热血,即使我今天不想再听见它们,并且正在写作完全不同的乐曲,那么这个歌剧仍然是我的整个青年时代,当某些节拍又和我重新相逢时,我的感觉就象是有一股从热情的青年时代的荒凉山谷吹来的温暖的强劲春风在向我袭来。我思考着,它的全部热情和力量都是出自一颗软弱、贫乏和渴望的心,于是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在那一时期的整个生活是否也象现在一样,是可爱的,还是痛苦的。
夏季快要过去了,我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漆黑的夜晚写完了歌剧的序曲,次日清晨冰凉的雨点变小了,天空一片灰色,花园里露出了秋天的景色。我收拾好行李回城里去。
我所有的熟人中只有台塞尔兄妹已经回来。兄妹俩脸色黑里透红,容光焕发,看来旅途经历非常愉快,好似在歌剧中一般,活动丰富而又紧张。我们两人把序曲从头至尾审阅了一遍。当台塞尔把手搭在妹妹肩上,对她说“布里琪苔,你瞧着吧,这是一个大音乐家!”的时候,我的心几乎是象过节一样,乐滋滋的。
我急切而激动地期待着盖特露德来临,并对此很有信心。我将把一件美妙的作品拿给她看,我知道她会象是自己的作品一般理解和欣赏它的。最令我焦急的是海固利希?莫特,我不能没有他的帮助,而他却几个月音讯俱无。
终于他出现了,并且还赶在盖特露德归来之前。有一天早晨他来到我的房间,久久地凝视着我的脸。
“您脸色真难看,”他摇摇头说。“是啊,创作这事儿可不简单呢!”
“您看过您要扮演的角色的那部分了吧?”
“看过?我已背诵如流可以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