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门锁着。我的痛苦又开始了,越到深夜,这种痛苦便越深重。
于是我总在黄昏时分带着乐谱到台塞尔家里去,参加他们那种安分而愉快的生活,喝着奥地利葡萄酒,一起演奏莫扎特的音乐。然后在柔和的夜风中漫步回家,一路上看见对对情侣在公园里散步;回到家,我筋疲力尽地往床上一躺,却总是久久不能入眠。直到现在我也不明自,为什么我能够同盖特露德如此友好交往。我永远不可能抵制她的魅力,她吸引我、震撼我、征服了我。她时而穿浅蓝色衣服,时而又着灰色衣服;时而活泼,时而严肃,我倾听着她的声音。后来我一直不能理解,我当时居然能够听着她唱歌而没有热血沸腾地向她求婚。我迷乱而兴奋地从床上起来,打开电灯开始工作,让人声和乐器声错综交织在一起,在新的、狂热的旋律中重复思念之歌。但是安慰常常不肯降临,使我焦躁不安地彻夜失眠,迷乱而毫无意义地念着盖特露德的名字,盖特露德却不在面前,抚慰和希望也就离我而去,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毫无希望。我呼唤上帝,责问他为什么这样戏弄我,为什么对我缄默无言,剥夺了我的、连最穷困的人都可以享有的幸福,只给了我这种残酷的安慰,我的渴望一再被空洞的幻想所替代,成了我所探求的声音和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白天我还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一大清早我就咬紧牙关从事工作,然后进行长距离散步以镇静自己,又用冷水淋浴来清醒头脑。黄昏时分我为逃避向我逼近的黑夜就到开朗的台塞尔兄妹身边去,在他们那里获得几小时的安宁,有时候甚至是欢乐。台塞尔肯定发现我病了,却归咎于我的创作,劝我好好保重身体,虽则他对这件工作也热情似火,对我的歌剧,他兴奋激动之情不亚于我自己。有时候我想单独和他在一起,便邀他出去,在一家酒店的阴凉花园里消磨一个黄昏,然而那一对对情侣,那湛蓝的夜空,那许许多多灯笼和焰火,还有那刺激情欲的香气,这城市的夏夜所常有的一切,都不能让我快活起来。
当合塞尔也为了陪伴布里琪苔去山里度假而离开时,我的情绪更糟了。他邀我同去,态度极为诚恳,但是我非常担心自己的行动不便会破坏他们的乐趣;因此我终于没有接受邀请。我孤零零留在城里整整两个星期,因失眠而疲惫不堪,工作进展甚微。
这时盖特露德给我奇来满满一盒产自瑞士华莱斯村的阿尔卑斯玫瑰,当我看到她的笔迹和那些业已凋谢的褐色花朵时,仿佛觉得盖特露德正以她那可爱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不禁为自己的粗野和绝望感到羞愧。我认为,让她知道我的情况较为合宜,于是便在第二天早晨给她写了一封短信。我有点开玩笑似地告诉她,我因为想念她而久久失眠,我已经不再能够接受她的友谊,因为我爱她。写信的时候感情又重新攫住了我,所以这封信开头的语气很平静,并且几乎带有一点儿诙谐的口气,结尾时却是激烈而炽热的。
邮局几乎每天送来台塞尔兄妹的问安信和明信片。他门绝不会料到他们所有的信件都给我带来失望,因为我期待着另一个人写来的信。
信件终于到达,一只灰色大信封上写着盖特露德秀丽飘逸的字迹,里面装着信纸。
亲爱的朋友:
您的来信使我陷于困境。我看您很痛苦,并且有病,否
则我一定要斥责您为什么如此袭击我。您知道我非常喜欢
您;可是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对我非常合宜,我丝毫也不想加
以改变。倘若我看到有失去您的危险,我会想尽一切办法
保住您的。但是对于您信中的热情我不能够给予回答。在
我们分手期间,您要暂时忍耐,等我们重又相见时,再一起
商谈。那时候一切便会迎刃而解了。
您的盖特露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