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时是冬末,但已经好像是夏初似的。冬天是昨天的事,可好像后天已经来临。
在脆弱的黑夜里,一切都断裂了。母亲也在内吗?如今卡马格已经六十岁了,母亲大概有九十二岁。往事在他心头一一破碎了。只有雷伊娜的体香依旧萦绕在心头,如同太阳一样不受腐蚀。
“去喝杯咖啡,好吗?”卡马格问雷伊娜。“我不困。你呢?”
他和她准备穿过大街,他搂住了雷伊娜的细腰。他立刻觉察到她浑身一颤;随后发现她绷紧了腰身。这是个难以接近的身体,下海之前要面对大潮。
“我困死了。您要是不在意的话,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要了。我可以坐出租汽车。我住的地方很远,在圣特尔莫区。”
卡马格的轿车里,已经有一群猫占据了座位。它们正在打磨锋利的趾甲,个个善于用趾甲在毛皮上传情表意;趾甲贪婪,无论怎样费力的爱心都不能满足那贪婪的趾甲。
卡马格看到夜间的霓虹灯掠过猫们身上时,他称它们是“爸爸的小婊子”。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婊子们总是裹在丝绒以及假狐皮围脖里,下身穿着有光泽的尼龙短裤,覆盖在时刻准备好的性器官上。她们在提供服务:舔一舔吗?嘬一嘬?三人曼波舞?她们慢悠悠地离开汽车,说不定还很傲慢呢。卡马格升起玻璃窗,熄灭了诱惑的烈焰。他心里想:这些蜜蜂、蝴蝶活不了几个晚上。对她们来说,昨日是又一天,痛苦是她们身体上惟一健康的部分。一旦越过猫们的边界线,他就进入了正派、自信的夜晚,那是他的夜晚。
雷伊娜也属于这个夜晚。难道不是?他看见她悄悄在哭。
“有什么事吗?”他问她。
“没有。”她说。“难过。来了又过去了。”
“女人总是难过。”他说。“有时有道理。有时没道理。
男人则相反,我们从来没时间难过。““你们不知道什么叫损失。”
汽车驶人“七月九日”大街。人们正在走出电影院、剧院,这一天好像要开始而不是结束。卡马格绕过方尖碑,把汽车停靠在一家麦当劳门前。城市的这个部分是如此不同,它不属于任何时代:这里好像是时间迷失了自我,无止境地迷失了自我。在广告照明的下方,巨大的镜子在张望,反映出仅仅是自身的空白。卡马格在雷伊娜膝盖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仿佛是个老练的猎人。
他说:“雷伊娜,你最好在这里下车。看见吗?四面八方都有出租汽车。”
她说:“看见了。这个钟点有很多出租车。”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跟在后面的三辆汽车不得不刹车,狂怒地按喇叭。雷伊娜下了车,没有回头。二话没说,没有半点怨言。在麦当劳门前喧闹的流氓立刻向她围拢过来。她迅速躲开了他们的包围,登上第一辆从身边经过的出租汽车,沿着科连特斯大街向东方驶去。卡马格跟在她后面,直到红灯拦住了他的去路为止。
《总统有神秘的幻觉》是第二天《先驱者报》的通栏标题。卡马格确信这家对手报纸关于总统之子在圣保罗银行存款的丑闻是不会刊登一个字的。即使他们也做了调查,也要尽量掩盖真相的。近两年来,总统用种种好处喂饱了他们:允许他们搞纵向发行,在巴塔哥尼亚为豪华旅行团划定猎场和渔场。他在分析对方的沉默,而不是这个比较惹人注意的标题所产生的戏剧性效果。在一个曾经由巫师和算卦先生治理的国家里,“神秘的幻觉”就是一块磁石。那家报社肯定吩咐过长驻奥利沃斯(总统的居住地。)的记者们要更多地关注总统的内心活动。现在有可能没人再理会一个二十一岁的傻瓜青年在一个幽灵般的账户里存人的七百万美元了。
人们会说,那肯定搞错了;或者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