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卡马格那样,在一种固定思想的泥沼中静止不动。面对无数次的惨痛经历,他没有胆怯。就在他经历了一连串失败之后,最后以为无论怎样,母亲大概会坚持那套资产阶级习惯;他想母亲会住在巴莱莫郊区某个寒酸的住宅里,无论结婚还是守寡。他从头到尾走遍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每条大街:科里第、危地马拉、菲茨。罗依、阿尔梅尼亚、索里亚。他走访了三角绿地附近的几处肉类、蔬菜市场,那时这个绿地名叫塞拉诺路口,也叫拉塞多街角,后来改名叫胡里奥。科塔萨尔小广场了;他调查了古鲁查卡大街上摄影师居住的楼群以及乌里亚特大街上的共济会俱乐部。他心里想,随时有可能看到母亲在人行道上一面喝冷饮一面跟邻居聊天。他不止一次赶上夜幕降临的时候,就躲进据说是法国人开的酒馆里去;如果是晚饭时间已近尾声,会有探戈歌手们进来,他们会用已经疲惫的嗓音让因为吃豆菜、喝威士忌而滞留在酒馆的顾客开心。
卡马格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为的是看看母亲会不会从那里走过。说不定什么时候手套的闪光会照亮他的眼睛,会让他看到那是母亲。
当他邀请雷伊娜。雷米丝吃饭,以便继续讨论罗伯特。
米切姆的讣闻时,他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酒馆。那天是星期二,酒馆里应该没人,但是他仍然吩咐女秘书在酒馆中央的旋梯下面预订了餐位;他还让女秘书打电话告诉雷伊娜。雷米丝酒馆的地址。
面对雷伊娜,他有一种朦胧的慌乱感,这种感觉让他回到了少年时期某种遥远的难为情;那天夜里,他同时还有一种洗涤灵魂的自由感,其原因可能是妻子布伦达和两个孪生女儿已经远离了他的生活,眼下她们母女三人正飞行在巴拉圭首都亚松森或者是巴西的马托格罗索沼泽地的上空;或者他有一种预感:母亲就在附近,“小猫,我不会再耽误很久了。”嘿,真奇怪,雷伊娜怎么会让他感到慌乱呢!她的体型与他喜欢的体型刚好相反:她一点也不丰满,嘴小,下颌过大,踝部粗壮,乳房似乎很小。
卡马格平时一向走路驼背,下唇外突,一副轻蔑的表情,仿佛但丁笔下的画像;这时他一看到雷伊娜已经坐在旋梯下面了,便努力挺起胸膛走了过去。她身穿一件花边宽裙,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个不会害人的农村姑娘。餐桌上已经点燃了两支小小的蜡烛。气氛温暖而宁静。酒馆中央留有一片空地,有时是手风琴和小提琴二重奏在那里演出;有时是某个模仿埃迪特。比阿夫(埃迪特。比阿夫(1915—1963)。
法国著名女歌手。曾到拉丁美洲演唱。)的女歌手演唱。卡马格不征求雷伊娜的意见,就吩咐来一瓶法国葡萄酒。
他对服务员说:“我还要洋葱汤。不知道夫人要什么。”
雷伊娜犹豫了片刻,仿佛不明白菜单上有什么微妙特别的暗示,最后,她说:“一样的吧。我要一样的。”
雷伊娜似乎感到不自在,可同时又觉得高兴,她不知道如何掩饰这不自在的感觉。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快速喝水,像一只小鸟一样地不明事理。她两手很宽,手指太短。她全部的魅力就在于一贯的自由表达方式,尽管有时被吓住,可她随后仍然坚持;她的魅力还在于胸口上那银河样的几颗黑痣。她的魅力尤其在于身上总是有股肉体的芳香,仿佛一道光线或者一种温柔、甜蜜的香风如影相随。她站起来,胆怯地问洗手间在哪里。卡马格看到她登上旋梯的时候,便观察她的双腿,发现粗壮的踝部有个白斑,绸袜里面又有一颗撩人的黑痣。卡马格又一次想到:雷伊娜并不漂亮,只是有些高傲。尽管如此,她散发着一种原始的性感,一种难以抵御的动物气息。
她一回到餐桌旁,就说:“政治组今天晚上可真够热闹的。人们不停地打电话。
编辑们都站起来,在走廊里悄悄讨论。谁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