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神甫走进来,神情阴沉而冷漠地跟我打招呼,然后向我示意,令我远离爱德梅的床。
“您疯了!”他对我说。“立即回去;谨慎些,别到这儿来。这是您惟一可做的事。”
“从什么时候起,您有权把我从自己家里赶走?”我怒不可遏地嚷道。
“唉!您不再有家了,”他回答,痛苦的语调使我的怒火平息。“如今父女俩已不过是两个幽灵,他们身上的精神生活已经熄灭,肉体生活也即将放弃。请尊重爱过您的人们的临终时刻吧。”
“可我怎么能在抛弃他们的同时,表示我的尊敬和痛苦呢?”我吓呆了。
“在这方面,”神甫说,“我既不愿也不该对您说什么,要知道,您在这儿露面是件莽撞和亵渎的行为。您走吧,等他们不在人世(这一天不会远了)之后,如果您对这份人家有权利的话,可以回来;您肯定不会再在这儿发现我怀疑或证实您的权利。在此期间,由于我不了解这些权利,我想自己可以负责让这两位圣洁的人临死前一直受到敬重。”
“卑鄙小人!”我叫起来,“我真不知什么阻止我把你撕成碎片!你出于什么可憎的冲动把匕首插进我的胸膛不断转动?你惟恐我幸免于我的灾祸?你不知将有三口棺材一起从这座屋子里抬出去?你以为我到这儿来是贪图别的东西,而不是寻求临终的目光和临终的祝福?”
“您该说临终的宽恕,”神甫声音阴沉地回答,做了一个无情谴责的手势。
“我说您发疯了!”我嚷道。“倘若您不是一个教士,瞧您对我说话的腔调,我就要叫您在我手里粉身碎骨。”
“我才不怕您呢,先生,”他回答。“把我杀死真是帮我一个大忙;可您通过威胁和狂怒反倒证实了对您的控告,我对此感到遗憾。倘若我看到您真诚地忏悔,我就会陪您一起哭泣;但您的镇定却使我厌恶。以前,我只是把您视为狂躁型的疯子;今天,我相信看透了一个坏蛋。滚开!”
我跌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又气又难过,连话都说不出来。当下,我巴不得马上就死去。爱德梅在我身边奄奄一息;对面是个坚信我有罪的法官,性情本来温和、羞怯,却变得严厉、无情!想到失去我心爱的人儿,我但愿一死了之;可是压在我头上的可怕罪名又使我振作起来。我相信,这样一种罪名在真理的声音面前一刻也站不住脚。我想像,只消我看一眼,说一句话就能使它不攻自破;但我觉得十分沮丧,深受伤害,因而拒绝这种自卫的方法。被人怀疑的耻辱越压在我身上,我就越明白,当一个人只有蒙受不白之冤的自尊心作为武器时,那么要想成功地保卫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垂头丧气地呆在那儿,一声不吭,似乎有顶铅帽压在我的头顶上。门又打开了,勒布朗小姐神态生硬地走过来,以充满憎恨的声调通知我,说外面楼梯上有个人要跟我说话。我身不由己地走出去,发现帕希昂斯正在等我,双臂交叉相抱,摆出他最严峻的姿势,脸上的表情令我敬畏,如果我确实有罪的话。
“德?莫普拉先生,”他说,“我必须跟您个别谈谈;您愿意跟我去我家吗?”
“好,我愿意,”我回答。“我准备忍受一切羞辱,只要我能知道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你们肆意侮辱最不幸的人。带头走呀,帕希昂斯;走得快些,我急于赶回这儿来。”
帕希昂斯毫无表情地走在我前面;我们走近他的小屋时,看见我可怜的中士也刚刚急匆匆地赶到。他找不到马追随我,又不愿同我分离,所以是步行而来,走得太快,浑身大汗淋漓。他已扑在葡萄藤绿廊下一条长凳上,瞥见我们,又生气勃勃地一跃而起,向我们走来。
“帕希昂斯!”他嚷道,声调富于戏剧性,要不是在这样的时刻我压根儿高兴不起来,这声调本来会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