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董臬司贪功独断案 李制宪出手巧干预
狱厅二堂。三声鼓响,董启祚身穿孔雀补服,蓝宝石顶戴后翘着一支花翎。这是他查办福安教案皇上的赏赐,二十年过去,仍是“一枝独秀”。董启祚坐上公案,皂隶给他端上一杯酽得发黑的浓茶。日以继夜审案,董启祚的眼泡乌黑一圈,眼珠布满血丝,麻脸灰青毫无光泽。董启祚喝了口浓茶提了提神,目光峻厉地在堂中扫视。
潘振承身穿暗红色的囚服,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虽然跪着,腰板却挺得笔直,黑黢黢的梭子眼分明似乎隐含着蔑视。董启祚把目光从潘振承身上挪开,去看殷无恙,殷无恙的囚服给血渍粘着皮肉,他微闭双眼,嘴唇不停地蠕动,在默祷什么。跪潘振承左边的是他的儿子潘有仁,神色沮丧惊惶,董启祚后悔没单独提审潘有仁,凭他数十年提审人犯的经验,这种人不用大刑就会招供。董启祚最后把目光投在易经通身上。易经通的脑袋耷拉在枷板上,痛苦不堪,大概是伤口在痛。董启祚心里涌出一股快意,他最瞧不起数典忘祖、鬼迷心窍的邪教徒。泱泱中土文明何其荣耀,西夷禽兽不如,岂可信其异端邪说?
只听见惊堂木啪嗒一声巨响。易经通的身子猛地颤晃,抬头看了看。董启祚放下惊堂木,指着易经通斥喝道:“易经通,把前夜的口供当堂复述一遍,其他案犯竖起耳杂倾听!”
易经通惊颤着答话,牙齿咯咯地响:“回臬司大人的话,小的忘了前夜的供词。”
“忘了?才一宿就忘了?”董启祚举起惊堂木又是一拍:“来人,给他打竹签,让他长长记性!”
董启祚从签筒拔出一枚红签掷地。狱卒一拥而上。易经通慌乱叫道:“我说我说,小人糊涂……”
堂外传来喊声:“两广总督李制宪大人驾到!”
李侍尧大步走进公堂,董启祚起身恭迎。李侍尧铁面无私道:“董臬司,你接着审,本督做你后盾。这夷教案,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所有人犯,严惩重判,绝不姑息!”
李侍尧坐公案旁边,摆摆手,董启祚坐回到公案中间。此时,所有的人犯均抬头看李侍尧,李侍尧面无表情,冷酷地打量人犯。
董启祚再拍惊堂木:“易经通,复述前夜签字画押过的供词。”
易经通本来就疼痛难忍,见李总督前来监察,把痛苦一览无遗摆在脸上,边呻吟边说话:“草民说……哎哟……我曾经……哟哟哟……曾经……哎哟哎哟……曾经那个……哎哟哟……加入那个夷教……哎哟哟……”
李侍尧斥道:“易经通,为何大哀小号?”
易经通说痛真的痛出一头的汗水:“大人……痛……痛死我也……”
“哪里痛?”
“浑身都痛,割肉样痛,挖心样痛……哎哟哟……”
李侍尧怒发冲冠拍打着案桌:“你讹诈本督!来人,解枷脱衣验伤。”
李侍尧的戈什哈从狱头手中接过钥匙,解开易经通的枷板镣铐,脱去红色的号衣。易经通全身都是紫红色的鞭痕,当胸两块烧焦暗黑的烙印。
“你加入夷教,是该用大刑、用酷刑!”李侍尧厉声说道,鹰隼眼忽闪两下,似在给易经通某种暗示。易经通读不懂李侍尧目光中的含义,他凭直觉意识到这是他翻案的唯一机会。易经通昂了昂脑袋斗胆说道:“奴才是用了酷刑后,屈打成招的。”
李侍尧把脸转向董启祚,凛威的鹰隼眼折射出不满:“董臬司,是怎么回事?”
董启祚答道:“他藐视朝廷命官,死不认罪,卑职便拿出刑具吓唬吓唬他。”
李侍尧站起身,走到易经通跟前,指着伤疤严厉地问道:“你就这样吓唬吓唬?”董启祚对李侍尧的厉害多有耳闻,他在广东先后呆了十一年,他做广州将军时,连总督都怕他;他做总督时,轮到广州将军怕他。至于巡抚和二司正堂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