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行商是爷散商是孙 伺机报复关宪现身
你的猫腻都是香饽饽,那个夷妇是个绝代佳人吧?”唐英兴奋得满脸通红,扯起潘振承,牵着潘振承的手往江边码头走。上了渡船,几个随从跟着上船,唐英斥道:“你们跟来干吗?滚回去!”
一炷香功夫就到了河南岸。彩珠跟几个姑嫂在树下做针线,她看到潘振承带一个老人上岸来,叫道:“振承。”彩珠走过来,含笑看唐英一眼,对潘振承道:“又请了一位江西的做瓷师傅?”
“还不快见唐——唐师傅。”潘振承见唐英朝他眨眼,急忙改口道。
彩珠软软地欠了欠身子,大大方方道:“民女见过唐师傅,唐师傅没吃过民女做的广东菜吧?看振承怎么安排,民女好作准备。”
“就今天,看过你家老爷的广彩,再吃你烧的广东菜。”唐英爽朗地应道。
潘振承带唐英上路,彩珠追了上来:“振承,忘了一件事,艾丽托来看瓷的梅杰带来她的一幅画稿,说什么马交、马交的,艾丽好像去了澳门。”
“那个会西洋画的夷妇去了澳门?”唐英急问道。
“好像是吧,西洋人叫澳门叫马交。哦,你们去作坊,我去买菜做菜。”
彩珠走开,唐英表情有些失望,潘振承问道:“唐大人,我们不去作坊了?”
唐英没做声,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娘子叫人看了顺眼。”
潘振承心里暗惊,这是何意思?
“老夫在京师见过两个粤籍官员的娘子,龇牙咧嘴,额头高得像鹅头疱。”
潘振承怀疑唐英是不是有些好色,听到艾丽去了澳门,那么失望。
“振承——”唐英打住,狐疑道:“喂,你娘子怎么叫你振承?该叫老爷。”
潘振承道:“晚生是草民。”
“那也得叫当家的啊?”唐英仍疑惑不解。
潘振承不能把原因说给唐英听,在大吕宋结识的西洋人,夫妻间都是直呼其名的,还在名字前面加亲爱的。
唐英沉吟道:“掌柜的,西洋女子的肤色真的洁如白瓷?”
潘振承一下子还没适应唐英飘逸的思绪,心想关台大人怎么关心起夷妇的肤色?潘振承道:“西洋画中的仕女肤色确实光洁如瓷,唔,唐大人,您在广州,有的是机会见夷妇。”
“现在有没有?”唐英迫不及待问道。
“有是有,您见不着。”
“怎么啦?”
“粤海关有夷妇禁,禁止入住十三行的夷妇白天走出夷馆,理由是夷妇不守妇道,光天化日下拥抱亲嘴,担心败我世风,玷污天朝净土。”
唐英没做声,潘振承不时侧目观察,猜不透关台此刻在想什么。
广彩作坊在宝岗西,道路两侧古树参天,阔大的树叶层层叠叠,遮阳蔽日,轻风荡过,浑身感觉阴凉。唐英收住脚步,凝视眼前的景色。“这是修身养性的地方。”唐英脸呈悦色叹道,伸头观望枝头上一只色彩斑斓的鸟。
“天下好景僧占尽,和尚选中的地方,都不会差。唐大人,海边有座寺庙叫海幢寺。等下看过广彩作坊,晚生陪大人逛寺庙。”
“海边?”
“广州人把城南的珠江叫海,河南岸的陆地又叫海洲。海洲人少地偏,作画烧瓷跟和尚修行一样,也讲究个清静。”
唐英笑道:“潘振承,老夫发现你做事神出鬼没,藏了一肚子的猫腻。老夫不问你,唉,问也问不到,老夫是海关正堂,要不是官该多好,官越是做得大,知心朋友越少。”唐英满面笑容倏然收去,露出无限惆怅。
潘振承心想,吃肉的不知吃糠的苦楚,你做做草民看看,为生计奔波辛劳,还得时时提防官差找茬。就是人五人六的红顶子行商,在关胥面前也都是孙子,别说在关台大人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