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桑榆暮景落叶归根 推心置腹临终托孤
起来吧。”
两人进了厅堂,潘振承大口喝凉茶。
陈焘洋一脸愁容:“振承,刚才你都看到了,你说老夫怎么办?”潘振承坦白道:“晚生无计可施。”陈焘洋愣了一下:“你不会认为老夫心痛那一万两银子吧?”
“就算巨室大户,一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心痛理所当然。然而,东主真正心痛的,是寿年不争气。尚未婚娶,便染上嫖赌的恶习。不过东主对此还只有半分担忧,像我的胞弟振联,娶了三房老婆,还隔三差五上花船风流,可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东主最为担忧的,恐怕是寿年没长脑子,那个暗娼骗人的手法并不高明,寿年这么轻信她,到现在还认为暗娼是一片真心。以后若在商场立足,还不知会遭遇多少不测。”
“这正是老夫最为担忧的啊!”陈焘洋忧心如焚,“振承,你是他的师父,你得多想法子调教调教他啊。”
潘振承为难道:“东主,晚生为寿年隐瞒,实属无奈。你要我做寿年的严师,可他上面有个连你都怕的老祖,叫我如何办?”
“真的无可救药了?”
潘振承斟词酌句:“当然不至于。不过……东主,晚生直言,望你不要过于伤心。三岁看小,七岁看大,寿年快到弱冠之龄,今后恐怕不会有东主这番成就。晚生想,如果他多加历练,汲取教训,会明白守业之难的道理。”
陈焘洋痛心疾首:“你哪是直言,你是在宽老夫的心。唉,我陈家的基业,恐怕就会毁在他手啰……”陈焘洋猛一阵干咳,用手帕接痰,手帕竟有一圈淤血。
落叶归根
潘振承去五邑催收货款,回到广州,方知东主举家迁回漳州老家。
潘振承震惊万分,百多号人的陈府大院空落落的,只有陈三等几个仆人守宅院。潘振承坐到榕树下的藤桌前,以往,潘振承每次外出办事,东主便要倒满两海碗凉茶,等潘振承回来喝。如今大肚茶壶仍在桌上,陈三为潘振承倒了两海碗凉茶,潘振承站着含着泪水喝下。
陈三给潘振承一封信,潘振承坐下急不可待抽出看:
义父焘洋,六旬有四,十四岁离家为生计奔波,迄今五十载春秋。义父与你一样出自寒门,白手起家置下万贯家财,跻身广州大户,执秉十三行掌门二十年。一介商人,能有此番业绩,义父心满意足。然犬子寿年自幼百般宠溺,惯出纨绔德性,不堪继承陈氏基业,义父惟有寄希望于你。广义行股份你与寿年各五成,行务由你独掌。以你的操守心智,将来的事业定能超越义父,成为十三行最杰出的行商。寿年让他在老家做庄主,祖籍远离市镇浮华喧嚣,利于修身养性。若寿年洗心革面、沉稳处世,可考虑让其回广州做你臂膀,义父则在祖籍度过桑榆暮年。树高万丈,落叶归根,义父归隐心切,不辞而行,你能体谅义父苦衷。
陈焘洋从未用这种口气与潘振承交流,潘振承潸然泪下,哽咽道:“义父,你为何不等晚生回来同你商量?”
“潘哥,老东家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他怕你劝阻,回不了老家。原本老东家只想带少爷回老家,好让少爷摆脱老祖和他娘的宠爱,可老祖和太太也闹着一道回老家。老东家没有法子,只好携家带口回老家。”陈三说着跪下,泣声道,“潘哥,你替老东家守住广义行,就是对义父恩德的最好回报。”
“十三行那边有何安排?”
“广义行还是原套人马,行首交严济官署理,老东家对外宣称回老家祭祖。”
可以想象,义父作出归隐的决定时仍犹豫不决。他不甘心让严济舟轻松地接任行首,自己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光寿年的事,就够他烦心了。义父操劳了一辈子,惟有远离广州逐渐摆脱烦恼,才能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事已至此,潘振承不想追赶义父劝他回心转意。漳泉有不少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