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求死欲生化险为夷 皮尔纠缠再惹官非
打败老牌海上霸主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不知英国正在全力排挤荷兰在亚洲的势力。易铭鉴眼明心细,他发现英吉利商船不仅又新又大,而且轻重火器不同凡响。
易铭鉴得出一个结论:未来的朝贡贸易,一定是英吉利人唱主角。
康熙帝对国人学夷语未作限定,既未准许,也不禁止。这为易铭鉴学习夷语大开方便之门。无独有偶,英吉利传教士马士想学习汉语,于是两方一拍即合,互为师徒。易铭鉴指着棉花,马士念cotton,易铭鉴便记下“卡藤”,玻璃(glass)写成“哥拉司”,“蜜罗”便是西洋镜(mirror)。至于茶叶,西洋不产茶,茶的原产地在中国,广东通商口岸闽商居多,于是夷语的茶叶(tea),便是闽南话茶叶“替”的音译。
易铭鉴唯独对夷语中的茶叶抱有特别的好感,认为普天下的夷语,都得向天朝语言看齐。在易氏通事的坚持下,有不少中国词汇转化成夷语,如荔枝(Lycoofu)、苦力(Coolie)等。其实,并不是夷人认同汉语是世界语,他们接受汉语音译的词汇,主要原因是在自己的语言中找不到对等的词汇;另一种原因是便于交流,如舢板、苦力,欧洲各国也都有。
易铭鉴大约学了三百多夷词,夷句只会简单的见面语。易铭鉴辍学的原因,一是放不下天朝子民的架子;二是缺乏职业自豪感,广东的黎民百姓把鬼佬语言戏称为鬼话,通事职能之一就是跟鬼佬面对面说鬼话,易家通事看重这份职业,完全是从利益的角度考虑;三是易铭鉴认为夷语汉化很快就要到来,正像旗人差不多忘记了满洲话,普天下的人将来都得说汉话;四是他认为夷语逻辑混乱,学多了会把人学蠢。比如夷人姓名,名字放在前,姓氏挂后面,在易铭鉴看来,只有愚昧不化的蛮族,才会将“姓名”颠倒成“名姓”。
易铭鉴的夷语水平还不及半桶水,这不妨碍他成就为一代夷语大宗师。进入乾隆朝,英夷迅速从众夷中脱颖而出,俨然龙头老大。来华的商船与年俱增,多的年头,英吉利商船占了朝贡贸易的半壁江山。此盛彼衰,冼氏通事每况愈下,易氏通事蒸蒸日上。无论黄埔还是十三行,通事十有八九是易家血亲或谪传弟子。由于通事都讲广式英语,所以,不管哪个欧洲国家的商船,必须配备英语人才方可交流。广州通事的夷语水平,易铭鉴的儿子易经通无人可比,比如别的通事写英语“你好”,只会写成“固德摸泥”,而易经通却能完整地用蝌蚪文表示,还能将蝌蚪文译成汉文。
“经通,你和潘振承,哪个夷语水平高?”说话的是易经通的舅舅杨阿德。杨阿德与洋商交流时,常常得带上实物或图画,比如说到瓷器,他念成“苆蓝”,若洋商听不懂,他就拿出一只瓷碗;倘若说到“中国”、“大清”,他非要说成“灿烂”,因为只有天朝才配“灿烂”。
易铭鉴扁塌塌的柿饼脸布满阴云:“这不是哪个水平高的问题,潘振承申办通事帖,明摆着要夺我们易家的饭碗。”
易经通道:“老爸,我们来个釜底抽薪,给潘振承打丙等、丁等。”
办通事帖必须经过考试,这是易氏家族阻挠外姓人做通事的杀手锏。乾隆四年,易铭鉴为了垄断广州的通事馆,向广东巡抚兼海关监督王安国建议:“为防止通事水平良莠不齐,申办通事帖务必通过夷语考试。”这项建议得到王安国的大力支持,专门颁发抚牍形成定例。主考官当然是广州夷语泰斗易铭鉴,易铭鉴堂而皇之做手脚,他事先发给本家弟子一册“鬼话”。“鬼话”里,每个中文单词都用中文标出英语读音。
考试只有笔试而无口试,考场借用贡院的闱场,由布政使衙门派吏胥监考。仿效乡试弥封、糊名、誊录等做法来防范作弊。阅卷由易铭鉴提供标准答案,阅卷人均是广州儒学的学究,他们按照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