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田大人稍作变通不就应付了么?!”
“嗯!”若有所思的田兴恕点点头,赞同地哼了一声,示意他讲下去。
“当然,如若不惩治他们,同样也说不过去。关键在于尺度——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变通’二字。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军纪嘛!倘若不知变通,实在算不了名副其实的将才。”
“说得好啊钱先生!”田兴恕突然“噔”地站了起来,打断了钱登选的话,他一改平日的冷峻和阴沉,显出少有的兴奋,说,“钱先生,你知道么——我‘虎威营’总共才五百号人。而这五个人,全都是熟勇啊!”
“是的。”钱登选说,“五大五个熟勇。可惜嘞!”
熟勇是相对“生丁”而言的。每隔十个月,湖南官府就要颁布一次枟征兵令枠,征召男丁入伍,为湘军补充兵员。才入伍的生丁,往往要经三至五个月的严格训练,才能勉强叫做合格的湘勇。至于“熟勇”,则必须是历经数次恶战后仍未阵亡者。熟勇十之八九是刁钻、滑头的兵油子,这些兵油子的军事技术普遍过硬,打仗的时候足可以一当十。但是,在田兴恕营伍中,熟勇的比例从来没有占到过一半。大部分农村青年从戎不久即战死在沙场上了……
此时,如何设法保住这五名熟勇,是田兴恕首要关心的问题。
“钱先生,我不明白,你刚才所说的‘变通’,指的是什么?”
钱登选说:“田大人,这桩事情,付出代价已在所难免。”
“这个我知道。”田兴恕说,“但是,亏本生意做不得嘛——只是不知钱先生有何见教?”钱登选做出一副很虚心的样子,对田兴恕笑着说:“这就看田大人愿意花多大本钱……”迟疑片刻,见田兴恕仍不解,他便从案桌的一头抽出一摞空白公文纸,又找出一枝秃锋的狼毫小楷笔……在总镇大人办公的案桌前,钱登选就着砚台里的一滩残墨润润毛笔,旁若无人地拉开了写字的架势。
他目不斜视,双腿做马步状微微叉开,接着就伸长右臂,开始在空白公文纸上悬腕运笔。他写得极慢,点横撇捺每一笔都很专注。
写完,他小心放好笔,又将那墨迹未干的文字小心端起,笑眯眯地呈给了田兴恕。这些字,钱先生是用楷书写的。田兴恕咬着上嘴皮数了数,总计十六个汉字。钱先生将其分做两行,在公文纸上均匀排布。
田兴恕认字很吃力。他横看竖瞅、挨个揣摩了好一阵子,才把那两行字疙疙瘩瘩地念了出来——“真、真、假、假、移、花、接、木,假、中、有、真、莫、保、堂、叔。”
田兴恕把语意连贯着一想,总算理解了这十六个字的意思。
“哦!”他茅塞顿开,对钱登选点点头说:“事到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嗒!”正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钱登选、田兴恕抬头去看时,沈宏富等人已走到签押房门口。田兴恕连忙拉开抽屉,把写字的那张纸塞了进去。钱登选腾出身子走到门边,礼节性地跟几员主将一一打个招呼,侧身退出。
案桌边的田兴恕抬起头来,阴沉着一张刀疤脸打量众人。他的目光在这五个人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才咕哝了一声,叫大家落座。
对这支湘军来说,中午的事情无疑是件丑闻。所以,和田兴恕一样,几位将领都显得心事重重的。田兴胜的情绪尤其低落,从一进门,他的脸就紧紧地绷成了一张“芝麻饼”,人还没有坐稳,他又“噗”地一声,狠狠将一口唾沫吐在椅子脚边。大家知道,田兴胜这是在发气。
几位湘军将领中,性格最古怪、最叫人琢磨不透的是田兴胜;而最没官架子、最容易让士兵接近的,也是这田兴胜……
田兴胜个头不高,才五尺多一点。在湘西,像他这种精瘦、矮小的身架几乎随处可见。倘若摘掉红顶子官帽,除去金线绣制的官袍,让这个田大人站在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