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田兴恕说:“我总不至于放这几千人出去乱整嘛!”
可田大人不信邪,偏要叫我中午浇水。我怎个办?”夏堂发抱怨着,一脸的不解与无奈。
“好个田忠普啊。荒唐!”沈宏富摇摇头苦笑一声,问夏堂发,“田大人呢?”夏堂发露出一脸坏笑,朝荷花池背后努努嘴。沈宏富顺着那个方向沿荷花池绕了半圈,就看见了田兴恕。只见他正光着膀子,打着赤脚,蹲在水池的石台边,用放大镜烧蚂蚁子玩。
这凸透镜,是田兴恕在江西打仗时,从太平军手中缴获的。赤日炎炎,凸透镜正中央放射着一缕强烈的光束。这又白又亮的光束,大小和米粒差不多,却杀气腾腾的非常刺眼,气势不亚于夜空中的闪电。石台上摆着几颗煮过的包谷籽,可怜的蚂蚁们不知是计,聚集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田兴恕操着手中的放大镜,专心致志地在石台上依次追杀着那些贪嘴的小生灵。强光所至之处,蚂蚁子纷纷张腿毙命。包谷籽四周,密密麻麻地躺满了烧焦的尸骸。
田兴恕高兴得不亦乐乎!他的肩、背和膀子都布满了细密的毛毛汗。从背后看去,他身上亮晶晶、水滑滑的,就像块厚实、耐用的搓衣板。
沈宏富连叫了几声“忠普”后,兴恕才回过头,张开大嘴对他傻傻地笑了一下。
等田兴恕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沈宏富忙说:“忠普,快进屋,我有要紧事找你。”田兴恕顺手甩出一把汗,做了个“请”的姿势,领头就往前走。
“这东西好厉害——平光白地的,它居然能引火。不就巴掌大么?!”田兴恕似乎余兴未尽,边走,他还边颠来倒去地扬着手中的放大镜左看右看,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说话间,二人踏上总兵府的台阶,进了签押房。沈宏富在条幅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赤条条的田兴恕则在另一张椅子落座,并顺势一屈腿,把一只光脚板塞到了屁股底下,他觉得这样很舒服。“这放大镜若有簸箕大,做饭、烧水可就方便嗒!连柴禾都用不着。啧啧……多方便!”田兴恕把玩着放大镜,一时间竟突发奇想。
“但是,雨水天怎个办?冬天又怎个办呢?”转而他又发起愁来。
听田兴恕提个“水”字,沈宏富立刻想到了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忙揶揄他说:“太阳恁大,哪兴这时候浇水的嘛?!你可真够荒唐!”田兴恕狡辩道:“怎浇不得?!这跟下雨一回事嘛。中午不是也有下雨的时候么?!依你们的说法,该跟老天爷打好招呼,求它中午时千万莫下雨!不然的话,庄稼全都烫死啦……”
说到这里,田兴恕“嘿嘿嘿”地发出几声恶作剧般的干笑。那洋洋自得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天真的顽童。沈宏富转过话头子说:
“忠普,先莫笑。麻烦来了。”田兴恕认真地看了沈宏富一眼,慢慢收住笑意。叹了口气说:“我晓得的,断粮嗒。”说罢,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阴郁起来。
他喃喃自语,“其实,我早就传信给骆中丞催饷。得(没有)军饷,拿么子置办军粮?但是咧,骆大人每次都是叫我等一等!”
“骆中丞也难咧!”沈宏富说,“援鄂,援赣,援桂……现在又援黔,四千号人,每月光饷银就是两万多两!财源不广,开支倒蛮多。湖南财政,怕是早就驮不动了。”
田兴恕不满地皱着眉头,抱怨说:“这蒋霨远也真他妈不叫人!左一道手谕,右一道手谕的像催债一样,只晓得‘匪情’,‘匪情’!匪情紧张,他就‘此令’如何如何。形势好转,他又‘不胜感激’呀,‘皇恩浩荡’呀……尽来些空的。从不兴过问一下兄弟们的具体困难。在骆中丞那面呢,我们又成了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饱饿冷暖,和他一概不相干。”
田兴恕说的全是大实话。
自从朝廷授他古州镇总兵一职后,湘抚骆秉章与其文书往来就明显减少。手谕上的文字也越来越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