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大清国终究不是法兰西,法兰西也终究不是大清国”
头。
“蒋大人,”赵国澍小心地放下茶杯,站起来向蒋霨远施礼道,“‘省城南屏’一线的防务,您老人家尽管放心。最近,我们青岩堡非但没有哪样麻烦,还遇上了一件大好事哩!在此,卑职不妨向中丞大人叨扰一下,求蒋大人赐教指点!”蒋霨远笑吟吟地看着赵国澍,鼓励道:“好,畏三你说吧,我们大家一起来听听!”慈祥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和关爱。
于是,赵国澍就慢条斯理地说开了:
“各位都晓得,在贵州,我们青岩堡向来是声名远播的文教圣地。我们那里共有‘青岩’、‘定广’、‘聚贤’、‘麒龙’四所书院。这几所书院,一直是由地方士绅出钱供养的,例如,在下赵氏一家,就负担了‘青岩’、‘定广’两所书院的开支。风调雨顺之年,还能勉强维持,但自‘长毛’造反后,兵匪交荒,祸害连绵,兵事消耗太大呀!青岩堡城外的两所书院,早在两年前就毁于战火;城里的两所呢,现在却因修金匮乏而无力开课!青岩古镇的文明风范,眼看濒临绝境。”
“是的,是的!在下也有同感。”唐炯边插话边挺身站了起来,他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道,“乌八堡、水田坝、羊昌堡、白泥场一带的老百姓,屡遭土匪洗劫,好多人家都家如水洗,有的甚至是全家人一起饿毙。在这种条件下,文明风范就说不上喽!”
丁宝桢也大发感慨:“在下的老家,是大定府平远州(今织金县),那里的几所书院,已经停课六年。古人说,‘衣食足而知礼仪,’这话没错啊。”
看得出,赵国澍的这一番述说,引起了他们的共鸣。蒋霨远不声不响地喝了一口茶,用目光示意畏三继续往下讲。“不过,近日,有人愿意出资,替我们青岩堡修一所书院!”
“噢……”唐炯、丁宝桢一听都惊喜异常,忙向畏三打听此人是谁。蒋霨远目光中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然而,当赵国澍一说出“白斯德望”这个名字时,他们都默然不语。赵国澍颇觉难堪,他时而看蒋霨远,时而看唐炯、丁宝桢,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丁宝桢给他点拨说,洋人居心叵测,万万不可深交!
“幼璜,我晓得的!”赵国澍笑笑,胸有成竹地说,“英夷、法夷对我大清国,一向都不友善!不过,兄长你尽管放心。这个白斯德望,确实是一个品行端庄、为人坦荡的君子。”
“哟……啧啧啧啧!如若真是这样,我们大清国可就太幸运啦!”
赵国澍没有在意唐炯的讥讽,继续说:“白斯德望不仅崇拜我华夏文明,而且才识渊博,学贯中西!鄂生,白斯德望的汉学修养,绝不在你我之下!”唐炯笑眯眯地说:“这一点,我丝毫也不怀疑。”
他环首看看蒋霨远,又看看丁宝桢,戏谑般地反问赵国澍,“畏三,你见过在自己脸上写‘强盗’二字的贼吗?”
赵国澍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反驳道:“四年前,畏三斗胆起念,重修青岩古城。哪曾想,因经验不足,遇上了资金短缺的窘境!人家白先生二话没说,托人送来了六千两银子。”畏三说着,求援般地看了蒋大人一眼。
蒋霨远脸上毫无表情。
“事后,待我凑足了款项,前去偿还时,老者死活不收。鄂生——你说说,人家究竟图个啥?”哪知,畏三这最后一句话,恰恰落了把柄给唐鄂生。“是啊是啊!人家究竟图个啥?”唐炯不失时机地揪住话尾巴,摇头晃脑道,“那你又说说,他究竟图啥?”
这时,一直没参与争辩的蒋霨远心不在焉地放了茶杯,踱着步子说:“大清国终究不是法兰西,法兰西也终究不是大清国……畏三你当心带灾!”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一直盯在墙壁上,谁也没看。
赵国澍全神贯注地思忖着,不知该做怎样的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