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洞烛世界的艺术
作品中不应该有晦涩、无节奏的地方,不让读者别住了,而脱离作家的支配。
制造这种紧张情绪,占有读者,使读者和作者同样思想,同样感觉,这便是作家的任务,散文的功能。
我以为散文的节奏性永远不能用人为的方法取得。散文的节奏决定于才能,决定于对语言的感觉,取决于良好的“作家的听觉”。这种良好的听觉,在某种程度内是和音乐听觉有共同之处的。
但最能丰富散文作家的语言的是诗歌。
诗歌具有一种惊人的特质。它能使一个字恢复它那原始的处女般的清新。一个损坏得最厉害、“说俗了的”词,即使对我们已丧尽了形象性,只是当作一个语言的外壳留存下来,但一经放到诗歌里,便开始发出光彩、声音和芳香来!
我不知道这应该如何解释。我认为一个词在两种情形下可以复活。
第一种情形是,当恢复它的语音的力量的时候。而这在可以吟咏的诗歌中,要远比在散文中容易。所以语言在歌谣中和在抒情曲中,要比在寻常的话语中,对我们的作用更强烈。
第二种情形是,甚至一个损坏了的词儿,若把它放进诗歌的有旋律的音乐的行列中去,它便好象充满了诗歌的共同的旋律,开始和所有其他的词和谐地响起来。
此外,诗歌富于头韵。这是诗歌宝贵的优点之一。散文也有权使用头韵。
但主要之点不在于此。
主要之点是当散文达到完善的地步时,它实际上便是真正的诗。
契诃夫认为莱蒙托夫的塔曼和普希金的上尉的女儿证明散文和浓丽的俄罗斯诗歌之间的血缘关系。
普利希文有一次(在一封私人信件中)说他自己是“钉在散文十字架上的诗人”。
“我永远不知道,哪里是散文和诗歌的界限,”列夫·托尔斯泰说。他在他的青年时代的日记里用那对他说来是稀有的热情问道:
“为什么诗和散文,幸福和不幸那样紧密地连在一起呢?应该怎样生活呢?忽然努力把诗和散文结合在一起呢,还是先尽情享受诗歌,然后再委身于散文呢?幻想中有高于现实的地方,现实中也有高于幻想的地方,完全的幸福应该是两者的结合。”
在这些虽然是匆匆忙忙说出来的话里,道出了一个正确的思想:只有诗歌和散文的有机的融合,或者更正确地说,充满诗的本质、诗的生动的精华、清澄的气息、诗的“令人神魂颠倒的”力量的散文,才能是文学中最崇高、最动人的现象,才是真正的幸福。
在这个场合下,我不怕用“俘虏”这个词。因为诗歌会俘虏人,征服人,不知不觉地,但却不可抗御地使人提高,使人逐渐接近于这样的状况:人真正成为大地的增光者,或者如我们的祖先的天真的,但是真挚的说法,成为“万物之灵”。
弗拉基米尔·奥多耶夫斯基说:“诗歌是人类停止追求、开始应用获得的成果时的先兆”,这是有点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