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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阿莉亚觉得很丢脸。她身着一件旧的羊毛针织衫,一条宽松的便裤,脚上的“鹿皮鞋”脚后跟早踩塌了,成了双拖鞋。裤子的边上还粘有一块颜料,是几个月前钱德勒用复活节彩蛋颜料给染的。阿莉亚的头发(灰白的头发)更是随意地拢在脑后,她那张苍白、素面朝天的脸,早该洗了。她本来打算在五点的钢琴课之前稍微收拾一下自己的……
波纳比太太似乎一点都在意阿莉亚,她只是有目的地四周看了看。“好几年了,德克都没请我来过。他一直是个奇怪的、心怀报复的小孩子,从小就给惯坏了。没人想到他会结婚。当然是应该结婚的,结婚有很多好处。我看到,你把这儿的墙纸换了。底板上的瓷砖也是新的。据我所知,在你之前他的那些女朋友还从没有谁在月神公园这里住过呢。太棒了。‘德克要结婚了,母亲’,我的女儿们告诉我,‘但是你不知道是和谁,因为你不看报纸。’她们也挺幽默的倒是。噢,这是谁呀?”波纳比太太穿着高跟鞋,有点摇摇晃晃。她走向了起居室。在那儿,正在玩拼装玩具的钱德勒吃惊地抬起头来看。这个絮絮叨叨的女人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嘴唇画得很鲜艳,还戴着闪亮亮的黑色太阳镜,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钱德勒面前。她的声音兴奋得扬了起来:
“这是——钱德勒吧?我想一定是的。”
钱德勒睁圆了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波纳比太太。阿莉亚连忙蹲到他旁边,装作爱抚他一般,把他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把他乱蓬蓬的头发给捋了捋。“钱德勒,这是波纳比奶奶,是爸爸的妈妈,知道吧?快向她问好——”
波纳比太太友好而又坚定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波纳比祖母’吧。我不喜欢谁叫我奶奶。谢谢。”
阿莉亚愣了一下,说,“‘波纳比祖——祖母’,钱德勒,快问好啊。”
钱德勒把手指伸到嘴里,瘦弱的小身体靠着妈妈,似乎想要在妈妈的臂弯里藏起来。他眼睛一眨一眨,看着他的祖母,咕咕哝哝地说了一句,声音小得刚刚能听到,像是说“你呵。”
阿莉亚拿起了宠爱的语调,好像发生了肯定会让小钱德勒又惊又喜的事情,说,“这个人呢,是你的波纳比祖母,钱德勒。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波纳比祖母,是不是啊?所以这是个多大的惊喜啊,她来看我们了!宝贝儿,有人来看你时你会说什么呀?低声点儿宝贝儿——‘你好’。”
钱德勒羞怯怯地,又说了一遍,“你呵。”
波纳比太太说,“你好,钱德勒。你要长大成人了,是不是啊?快四岁了吧?或者——还没到?噢,你在这儿建的是什么呀,钱德勒?一座小棍搭的精致小城,是吧?”波纳比太太呼吸粗重,好像是刚刚跑进屋子里来的。她手拎一个皮质的手提包和一只购物袋,购物袋里装着几件用礼品纸包好的盒子;她把购物袋顺手递给了阿莉亚,像是把一件难以承担的重物交给仆人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但是你为什么在这儿玩呢,钱德勒?楼上应该有你的玩具室啊?楼上还应该有个育婴室吧?在这里玩的话爸爸妈妈不方便,你也玩儿得不舒服,是不是?看你都挡在路上了。那些家具也会碍事的,是不是钱德勒?”
这像是一个很迫切的问题,波纳比太太说的时候,忽然还有点儿焦虑和暴躁。钱德勒难为情地在妈妈身上磨矶,阿莉亚觉得她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哦,钱德勒想在哪儿玩就在哪儿玩。他在楼上玩、也在这儿玩。有时我还陪他一起,是不是,钱德勒?而且他还会很聪明地利用家具。所以,波纳比太太——”
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直截了当地说,“请叫我‘克劳丁’吧,一定。我说了,不能同时有两个波纳比太太吧。”
“克,克劳丁。”
阿莉亚很冲动,想说,这是个多美妙的名字啊。对她来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