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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吃吃笑了,伸手够到她,说,“亲爱的,我希望是这样。”
3
没有警示!
1953年10月一个工作日的下午,阿莉亚教的钢琴学生还没下课,门铃忽然响了。阿莉亚前去开门。她略感有些不安。这个时间不会是邮差,也不会是投递员。在月神公园的邻居间,阿莉亚不是太友好,曾经有个人未经邀请就不期而至,被她的冷漠吓跑了。(她猜想,自己肯定背着不友好、冷漠的名声。而且这种名声可能还被误导了。)每周阿莉亚会少上几个小时的钢琴课,陪一陪钱德勒。她是个热情而甘于奉献的妈妈。她辞退了德克给她雇的爱尔兰保姆,也不让德克再做家务了。“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喜欢与陌生人分享。”阿莉亚最爱远远地望着钱德勒,看儿子在长时间的玩儿游戏,投入地忘记了身边妈妈的存在。他有时自言自语、有时自己跟自己争辩,自己对着自己笑,耐心地用积木拼出漂亮的塔、桥、飞机,然后学爸爸的声音简要评价一句“瞧我的!”,就把它们统统推倒,变回乱七八糟的一堆。
这个游戏有一个保密的名字,他要妈妈保证不会告诉别人,然后才悄悄地告诉她说:“地震。”
钱德勒两岁零七个月大了,他很单薄,容易兴奋,很害羞,不喜欢和别的孩子待在一起。他的小脸像个雪貂一样是三角形的。阿莉亚觉得他的眼睛也像雪貂一样——飘浮不定,不知疲倦。“钱德勒,看着我,看着妈妈。”他会看着,但是你能感觉到他告诉运转的小脑袋早已在想别的什么更要紧的事情了。
阿莉亚还没有走到门口,门铃就又刺耳地响了一次。阿莉亚烦了,打开门——“谁啊?你想干什么?”门口阶梯上站了一个衣着高贵,撒着香水的年纪大一些的女人,看起来很熟悉,像是在噩梦里见过。这个人阿莉亚从没见过,但是却认识(她认识!)。
那个女人的嘴奇怪的翕动,说“阿莉亚,你好。我是德克的母亲克劳丁?波纳比。”那声音带着自觉的教养,听起来仿佛很久没有用过了一样。为了不去注意阿莉亚的惊讶和慌张,她展了展自己一只带着手套的、疲倦的手。她的手指几乎一点力气也没有。她从深色的太阳镜后面打量着阿莉亚,阿莉亚看不到她的眼神。她的嘴富有光泽,鲜亮透红,但是却很少会笑。
是她!自己的婆婆。
很长一段尴尬的时间,阿莉亚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这是个不太可能的会面,夙兴夜寐的儿媳在三年多的时间里想象了无数次的会面,现在就这样发生了,清楚无疑地是第一次;婆婆掌握了主动。
路边停着专由司机驾驶的汽车,严正得跟辆灵车似的。
阿莉亚听到自己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像个唱歌唱跑了调儿的业余歌手:“波纳比太太!您,您好。请,请进来吧?”
这个女人优雅地笑了。“哦,亲爱的——现在我们不能都叫‘波纳比太太’。不能同时这样叫啊。”
阿莉亚后来仔细地思索过这句话,就像一个不太明白自己伤在哪儿的人在检查自己的伤口一样的仔细。
阿莉亚结结巴巴地说,德克不在家,没有见到她德克一定很遗憾之类的话,心里却一边在想,波纳比太太肯定是专门趁着德克不在家时来的,她为什么要表现得这样幼稚、迟钝呢?阿莉亚帮波纳比太太拿外套,她笨手笨脚地想把它跟外衣放在一起,却不知道那实际上是件光滑的软羊毛的斗篷,高贵典雅的深紫色刚好配着波纳比夫人里面穿的衣服;里面的套装能看出来是40年代中期非常流行的款式,方肩紧腰,展开的裙摆抵达小腿的中间。她金属一样定型的金发上别了一支发卡,上面修饰着一小块儿蛛网样的薄纱。在她周围,飘浮着一股栀子花和樟脑球的味道。打她结婚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对她置之不理,如今暴露在这个女人的眼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