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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地从德克颤抖的手中接过任何他想要给她的东西。他说:“你的声音很动听。阿莉亚。我一下就听出来了。”
什么意思?是说德克能辨别出动听的声音吗?不一定;是说他很快就听出那是阿莉亚的声音吗?也有疑问。
阿莉亚尴尬地笑了笑。“噢,你不必这样说的,波纳比先生。”
“请叫我德克。”
“‘德克’。”
多么奇怪、多么刺耳的名字!德克从来没有听这么清楚过。当然了,这是妈妈取的名字,他似乎知道“德克”是个姓,是妈妈的姓,不是爸爸的。
阿莉亚说:“我的声音并不动听,它——”
“在纽约州北部,这样的声音很好听。确实如此。”
他不想大声嚷嚷,吓唬她,他空洞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狭小的厨房里,像一台音量开得太大的破旧塑料收音机。
“——它几乎算不上是嗓音了。”阿莉亚说话的时候有点沮丧,不过说的都是事实。
她是音乐专家,她懂这些东西的。
阿莉亚在摆弄水池里的那些花,许多花枝都断了,怎么会这样?德克为什么不在奥尔巴尼给她买一束花呢?还没人给我买过花呢。阿莉亚用削皮刀把雏菊带有泥土的枝都剪掉了。菊苣的茎太强韧了,不知道德克是怎样用手从地里拔出来的。一支野花掉到了地上,二人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拣。德克惊喜地发现:阿莉亚瘦弱、有斑点的手上没有任何装饰物,她没戴戒指。
他忘记了派力格农还在车上。
“抱歉,阿莉亚,我——我去去就回。”
在回车上的路上,德克想,阿莉亚会不会以为他真的就这样走了呢:他没有说自己要去干什么;也许阿莉亚真的希望他就这样出人意料地离开呢,就像他出人意料地出现在他面前一样?是不是真的应该离开呢?已经把花送给她了,这就够了。下午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德克有点眩晕的感觉,这一切使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缓缓变慢,降下来的感觉。
他一把抓起那个纸袋,里面是那两瓶香槟。坦白讲,他快要渴死了。
他回到厨房的时候,阿莉亚已经把花都插在那个透明的花瓶里了。花枝已经被她修剪过,那些断掉的都捡出来放在了一边。一支野玫瑰上,一只身上凹了一块的蜘蛛在迅速爬动,阿莉亚使劲拍了它一下,它就爬进了墙缝里。
德克大声说:“来香槟!我们庆祝一下。”
阿莉亚张大了嘴巴,看样子不很赞成,或者是警觉,或者只是惊讶。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德克累得满头大汗,他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还有一把叉子,一把削皮刀和一把碎冰锥在跟那瓶香槟做斗争。他刚才已经看到了,阿莉亚的厨房里没有那种圆锥形螺丝刀,她也没有香槟杯子,甚至连酒杯也没有;不过有洗得亮闪闪的盛果汁的杯子,德克在里面倒上那种泛着泡沫的液体。接着,两只玻璃杯轻轻地碰在了一起,还有很正式的祝词:“为我们干杯!”德克笑了。他想象着两只杯子碰得太猛烈而叮当破碎,香槟洒在他们身上,而实际上并没有那样。
两人的情绪有点激动,都很随意。是音乐在响吗?德克似乎听到了朦朦胧胧的音乐声,不是曲调,是欢快的敲击声。格伦?米勒。“珍珠弦乐”。阿莉亚环顾四周,表情困惑,又似乎很高兴,你会觉得她也听到了音乐声。
他们就这样在客厅里摸摸索索,找到地方坐了下来。德克觉得太热了,脱掉了夹克。他坐的那把钢琴凳摇摇晃晃,四周是一堆黄色的切尔尼教科书和《成人钢琴技巧》。阿莉亚在一把藤条靠背椅里面,紧挨着他。她那光着的脚趾头在不停地摆动着。阿莉亚把那个装着野花的透明花瓶拿到客厅,放在钢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