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是这个特洛伊市里令人羡慕的“女孩儿”。现在她可以尽情享受作为志向远大、年轻有为的长老会牧师的妻子那种纯真的自豪感,要知道她的丈夫年仅27岁就成为了一名在拥有2,100人口的纽约州帕尔米拉城中属于自己的教堂里的牧师。
阿莉亚真想嘲笑嘲笑那些第一次看到她订婚戒指的朋友们的面孔。“你们从来都没想过我会订婚,这一点承认吧!”她曾想过取笑他们,甚至谴责他们。但她理所当然什么也没说。她的朋友本应该会否认这一点的。
婚礼在梦中逝去。当然啦,阿莉亚在教堂举行仪式前没有喝香槟酒,可走起路来并不稳健,她斜靠在父亲强壮的手臂旁,就在父亲扶着自己高挑苍白的红头发女儿走过教堂的通道时,一道强光让她两眼迷茫,搏动的光束像疯癫的星星。你阿莉亚?利特莱尔要庄严宣誓。爱、荣耀、遵从。直到死神降临,你……她当然没有喝香槟,但是她伴着可乐吃了几片阿司匹林,这是家庭常备药。这让她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吉尔伯特可能不会同意的。他站在祭台边,立在她的身旁,看起来更高一些,静默而警觉,一边克制自己不要吸鼻子,一边用低沉的嗓音重复着仪式中他那部分台词。我接受你,阿莉亚。我法定婚配的妻子。两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站在祭台旁,接受祈福,就像两头即将被普通屠夫宰杀的牲畜一样,都被恐惧紧紧抓住,却莫名地忘记了彼此的存在。
等待阿莉亚的是什么,新婚之夜里她将承受什么样的“身体”考验,而且还不仅仅是新婚之夜,还有未来的无数个夜晚呢,她真害怕想起这些。她再也不是受禁忌念头诱惑的女孩儿了,也不再做什么禁忌行为了。尽管在弹奏贝多芬那伟大的钢琴奏鸣曲或者演唱舒伯特德国民歌① 时,阿莉亚显示出了令人惊讶的激情,但是在大多数场合,阿莉亚都是羞涩胆怯的。她很容易脸红,总是回避身体接触。她那双卵石绿的眼睛中闪烁的是智慧的光芒而非热情的火花。如果她真的偶尔有过男朋友的话,那也是与她同属一种类型的男孩儿。也就是像吉尔伯特?厄尔斯金这样老气横秋、十几岁就弯腰驼背的男孩儿。当然,阿莉亚总是例行公事地接受利特莱尔家庭医生的检查,但是这个老大夫在做检查时尽量不把妇科药械用到极致,他总是在阿莉亚因感到疼痛或不适而发出呻吟抽泣的声音,或者处于恐惧而手舞脚蹬时就停止检查了。利特莱尔夫人也是碍于女性的敏感和尴尬,总是回避婚后这类话题,当然啦,利特莱尔先生宁死也不会给自己这个焦急矜持并且还是处女的女儿讲诸如此类“亲热”的事情。他把这个令人难堪的任务交给妻子,然后就不管不问了。
热水澡让阿莉亚感到头晕目眩。或者,是这些想法让她头晕目眩的吧。她看到左边的乳房漂在水里,一部分呈赭色,好似遮在阴影里。他曾经对它又挤又掐。她猜想自己小肚子和大腿上一定也有青紫色。两腿之间摩擦的地方感觉麻木,好像身体那部分已经睡着了。
那种蝙蝠的叫声是他发出的!他那副窘红发亮的男孩脸扭曲得狰狞,活像鲍里斯?卡洛夫① 饰演的《弗兰肯斯坦的新娘》中的面孔。
他没说过我爱你,阿莉亚。他没撒谎。
她也没有像排练好的那样,在他怀里低声诉说我爱你,吉尔伯特。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说这些话会冒犯他。
热腾腾的水渐渐冷却,水面漂满肥皂的浮渣,仰卧在浴缸里,阿莉亚开始无声地哭泣。泪水灼伤了已经伤痛着的眼睛,滑过面颊滚落下来,流进浴水里。她甚至都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她在洗澡,她是怎样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然后又关上,之后就是吉尔伯特提高了的嗓音——“阿莉亚?早上好!”但她并没有听到任何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响动。她也没听到吉尔伯特提高了的嗓音。
她在想,那还是认识吉尔伯特?厄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