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第四卷)第四节
就取下披风,到厨房去替房主拾弄木柴。这才是真正的描写的手法,不是以粗大的笔划去描写人物的面貌,不是以豪迈的行为去描写人物的性格,而是以细小的事情去揭示他们天生的性情。公开的事情不是太平淡无奇就是太做作,然而现今一本正经的作风差不多仅仅允许我们的著述家唯一无二地只能够写这些东西。
德?图伦无可争辩地是上一个世纪的伟大人物之一。有人就曾经用他的为人所知和为人所爱的琐碎事情把他的传记写得很有趣味,然而为他做传的人还是迫不得已地要从中删掉一些可以使他更加为人所知为人所爱的情节!现在我只举出其中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我相信是真的,而且,要是遇到普鲁塔克的话,是绝不会略而不提的;反之,要是遇到了腊姆塞,即使他知道,他也是不敢写的。
在夏季的一天,气候很热,图伦伯爵身穿白小裤,头戴小便帽,站在客厅的窗子跟前;后来有一个仆人走进客厅,看见那一身衣服便把图伦误认为是他所熟识的厨师的助手。他轻轻地从后面走过去,使劲地在伯爵的屁股上打一巴掌。挨打的人马上转过身来。仆人一看是自己的主人,就全身打哆嗦。他晕头转向地跪下去,说:“大人,我以为是若尔日……”“即使是若尔日,”图伦揉着臀部叫道,“也不应该打得这样重呀。”可怜的人们,象这样的话,你们就不敢讲!让你们永远做不要天性、不要心肝的人,让你们那些丑恶的一本正经的言辞把你的铁石心肠越炼越硬,让你们那付庄重样子使你们受到人们的轻蔑。可是你,可爱的青年,当你读到这段轶事,亲切地感到那在猛烈的冲动之下显示出来的温厚心肠时,也要看一看这位伟大的人物在牵涉到他的门第和声名的时候,是显得多么渺小。你要知道,同是这位图伦,曾处处故意让他的侄子占先,以便让大家知道那个孩子是一座王家府第的主人。把这些情形加以对照,你就会爱天性而轻成见,能够彻底地认识这个人了。
在这样的指导之下读书,对一个青年人白璧无瑕的心灵将产生怎样的影响,是很少有人能够估计出来的。我们从童年时候起就埋头书本,已经养成了学而不思的习惯,我们对所读的东西印象极不深刻,在历史和人的生活中到处充斥的欲念和偏见,在我们身上也已经产生了,从而使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在我们看来都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已经脱离了自然,以自己的面貌去判断别人了。但是,请你想象一下按照我的主张培养起来的青年,想象一下我十八年来辛辛苦苦地使之保持了完备的判断力和健康的心灵的爱弥儿,想象他在布幕拉开的时候,头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舞台的情景,或者更确切一点,想象他站在舞台后面看演员们化装,在舞台后面数有多少绳子和滑车在用假情假景蒙蔽观众的眼睛,他将有怎样的感觉。他起初是大吃一惊,但接着就对他们表示一阵羞辱和轻蔑:看到整个的人类这样自己欺骗自己,自甘堕落地去做那些幼稚的事情,他感到非常的气愤;看到他的弟兄为了一场空梦就互相厮打,看到他们不愿意做人,而一定要把自己变成猛兽,他就感到非常痛心。
毫无疑问,只要学生有了自然的禀赋,即使老师没有那么慎重地选择他所读的书籍,即使老师没有使他在读书之后对书中的东西进行一番思考,他这样学来的东西也可以变成一种实用的哲学,它同你们用来把学校中的青年的头脑弄得一团混乱的种种空泛的理论相比,还是踏实得多和有用得多的。西内阿斯在听完了皮鲁士的想入非非的计划以后,就问他,既然从今以后一定要受许多的折磨和痛苦才能征服世界,那么,征服了世界又能获得什么真正的好处。在我们看来,西内阿斯的问法只不过是随随便便的一句俏皮话,但爱弥儿却从中发现了一个很明智的见解,这个见解,他最初就曾经是有过的,今后也永远不会从他的思想中消灭掉,因为在他的思想中没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