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她必须……她必须!
她哽咽着跌撞回卧室,拿起瓶子就喝,丢失了她的拖鞋,跌回电话台子旁的一张沙发椅里。
电话!
她得跟谁讲讲话。跟谁?她不是有许多朋友吗?无数朋友,是吗?她有吗?谁?谁?昂热拉,你有谁能听听你想干什么?谁?
她不寒而栗地认识到:谁也没有。
那里有电话号码簿。她无意义地在里面乱翻。三年前,她还不需要眼镜就能阅读。她的双手飞动,号码簿掉到地上,她抬起它。她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一个人……一个能跟她交谈的人……讲话……讲话!这里有……有……一个电话心灵安抚……也许那里有谁……她找不到这个号码。教堂!她在教堂栏下看。她选了一个号码。没人接。再一个。没回音。她像野兽一样呻吟。第三个电话号码。空音在响。一声,两声,后来突然传出个男人声音,平静,低沉,友好。昂热拉不理解那男人在讲什么。听到人声她顿感轻松无比,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她向前瘫倒,上身支在小台子上,话筒滑落。她呻吟。她哭。这下她又能哭出来了,大声唏嘘。
那个平静的男人声音说:“我在接电话。我守在电话机旁。您慢慢来,我有时间。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给您。”
“我……我……牧师……您是牧师吗?”
“对。您放心哭吧。慢慢来。我有时间……”
昂热拉哽咽、呻吟地哭着。
“我在这里,”那男人声音说,“在电话机旁……”
这样过了大约一刻钟。后来昂热拉有了气力,讲:“自己杀……先前……”
牧师误解了:“您杀人了?”
“不是……我……我要把我自己……您明白了吗?我自己……从阳台上跳下去……可是我跌回来了……而现在……而现在……”
她又抽泣起来。
“我在电话机旁。您慢慢来。您慢慢来……”
这个年轻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坚强,又那么温柔,昂热拉渐渐感觉体内有了些力量。她开始讲:“我想自杀……我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理解。您再也不能了。”
对话中间有时夹杂着数分钟的沉默或哭泣。牧师的声音总会重新响起:“我没挂断。我在电话机旁。”
“抛弃……那个我爱的男人……被出卖……被欺骗了……现在我孤独一人……孤独……我再也不能够了!我想杀死自己!”
那个平静的声音一句也不抗议,从不反驳,从不作价值的判断。他说出了昂热拉刚刚还能承受的话:“您一定经历了许多沉痛……”
“是……”
“后来这个男人来了……您把您的全部爱情献给了他……他让您如此大失所望……现在出现了一个真空……一个可怕的真空……”
“是……是……”昂热拉稍微直起了一点点,还在低声抽泣。她能比较容易地讲话了:“我只有他……只有他……我认识许多人,非常多……由于我的职业我必须认识和见到非常多的人……我必须出席每一场宴会,每一场舞会……我必须,您理解吗?……这算是什么生活呢?舞会!宴会!这奢侈……而这空虚……这伴随的空虚……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啊?”她喊道,“我不告诉您,我是谁,住在何处,不然您会报警!”
“我起誓,我绝不会那么做……我根本不想知道您的名字……真的不想……您陷入很大的困境和孤独……自杀,这是孤独最外在的表现形式……但您并没有孤独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没有?”
“现在有我在……我在跟您谈话……我十分理解您,非常理解……您可以相信我。真的,我理解您。”
“真的?”
“那当然……您交游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