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百万雄师
诞生地,司令员陈赓当年任红四方面军第十二师师长,就战斗在这里。大别山对革命有着巨大的贡献,她的子弟成千上万涌进革命的队伍。秦基伟就是大别山的儿子,四兵团副司令员郭天民、十三军军长周希汉、十四军军长李成芳,都出生在大别山。
随着每一步的迈进,思乡的情结越拧越紧,血脉的跳动越来越急促……他们离开大别山的时候,大都是十几、二十岁,唇上的胡子还是软软黄黄的茸毛。数十年戎马倥偬,腥风血雨,南北转战,九死一生。如今满腮的胡须十分旺盛,像成熟待收的庄稼;一身的伤疤,每人不下七八个,圆圆的,很像挂了一身军功章。如今他们又踏上了故乡的土地,走近了千万次缭绕在梦中的大别山。
这块诞生革命、养育革命的土地,由于太多的牺牲,变成了红褐色,是那种干涸的血色。
沿途村落不闻牛羊鸡叫,未见炊烟飘动,断壁残垣上涂满了国民党的暴政:“独子要应征”“和尚道士要当兵”“五十五岁的壮丁”……
三十八师师长徐其孝站在离别二十年的村口,茫然四顾。原来热闹的一座镇子,眼前只剩东倒西歪的六间茅屋。没有人再认识他,他说出父亲的名字,一个中年女人告诉他,那一家人全被“猴子”(当地人对白崇禧部队的称呼)杀啦,就活下一个老太太,到外地行乞了。
十四军军长李成芳,十六岁离开家。这次部队正好路过家门,乡亲们挤在村口等他。他和乡亲们面对面互相看着,谁也不认识谁。良久,他终于认出叔父李清义。
叔父声泪俱下,说:“你走以后,白党把大别山压死啦!……民国二十一年三月杀死了你爹,七月又杀死了你娘。全村十六家,饿死的、杀死的有五十四个人呀!第二年你妹妹又失落了……饿得谁也顾不上谁了……你家的房子也被白匪烧了……”
李成芳又去看望一个同志的母亲。当年他是和李成芳一块离开大别山的,如今已经牺牲在长征的路上了。茅草棚里满是蛛网、尘埃,破烂不堪,遍地凄惨。从草堆里爬出一个瞎眼的白发老婆婆,一听成芳的名字,一把将他抱住痛哭不止,半天才说出一句话:“都叫白党杀光啦,成芳,快带部队去!去打他们!去报仇哇!”
十五军一进入大别山,车辆、辎重遇到了难题,有的山路连牲口马匹都很难通过,只有拆了大炮扛着走。在平原上长大的兵,不会走山道,一下雨,走几步就是一个“大马趴”,苦不堪言。炊事员以北方人居多,不会做大米饭,一锅米煮出来,下面是糊的,中间是黄的,上面是生的,难以下咽。战士面有饥色,减员、逃亡有所增加。
秦基伟下到了炊事班,把袖子一卷,给炊事员做示范表演。两尺深的大锅,水加得适当,火候适度,锅盖一掀,白亮亮的大米饭上下一色,软喷香。战士们边吃边喊香,连锅巴都吃光了。
行军路上,军首长全部下到基层,和战士们一起行军,带头唱歌,组织拉拉队喊口号。秦基伟将马让给了病号,甩着两条长腿走在队列里。当他把一挺机枪从战士的肩上移到自己的肩上时,那战士哽咽了,队列里开始传口令:“向前传,军长扛机枪了!”
“向后传,军长扛机枪了!”
如同一场无声的风暴在滚动……整个儿队伍都知道,军长就在他们中间;战士们都知道,军长和他们一样,跋山涉水,雨里浇,泥里滚,而且,肩扛着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