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拒不付费;他,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这时正在机器间,听见喧哗声就走出来,问明事由,当即命令看磅的工人和磨粉工不要把磨好的面粉给那个人。相貌丑陋、身材矮小的哥萨克揪着口袋往自己怀里拉,身体健壮、胸部宽阔的磨粉工人扎瓦尔也往自己怀里拉。就这样,打起来了,矮小的哥萨克推了磨粉工人一下子,磨粉工人挥起握紧的大拳头,照着他的太阳穴打去。哥萨克倒了下去,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左边的太阳穴上出现了一块血青的伤印。他突然走到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面前,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
“你把面粉拿去吧!你吃吧!”然后哆嗦着肩膀走了出去。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无缘无故地想起了这件事及其后果。哥萨克的老婆跑来哀求还给她面粉;她拼命挤着眼泪,想博得来磨面粉的人们的同情,哭喊道:
“这算什么事呀,善人们哪?这是什么规矩?把面粉还给我!”
“走吧,大婶,乖乖地走吧,不然我就要揪下你的头发啦!”扎瓦尔嘲笑说。
令人不愉快和遗憾的是,跟那个哥萨克一样瘦弱矮小的看磅工人“钩儿”冲上去跟扎瓦尔打了起来,“钩儿”被扎瓦尔狠狠地揍了一顿,就来要求算账,不干了。这一切,都是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在折叠着读过的信,视而不见地茫然注视着前方时的一瞬间,在他脑海里闪过的。
这一天结束时给他留下了痒酥酥的、沉闷的痛楚。混乱的思绪和模糊的希望折磨得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一夜没有睡好,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去;早晨听说叶甫盖尼·利斯特尼茨基从前线上回到亚戈德诺耶来看望父亲,就决定到那儿去谈谈,弄清真实情况,消除心头惊慌、痛苦的不祥预感。叶梅利扬嘴里叼着烟袋,把一匹壮实的小马套在城市式的爬犁上,拉着东家去亚戈德诺耶。
太阳挂在村庄的上空,象只熟了的、黄橙橙的大杏子,太阳下面,是一片雾腾腾的烟云。刺骨的寒冷空气里充满了果子汁的气味。路上的薄冰在马蹄下咯嚓咯嚓的响,马鼻孔里喷出来的热气,被风向后吹去,马鬃上凝结了一片白霜。奔驰和寒冷使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的心绪安静下来,他打起盹来,摇摇晃晃,脊背在爬犁的毡背上蹭来蹭去。村里的广场上,哥萨克们,身穿长皮袄黑压压地挤了一片,妇女们都紧掩镶褐色貉绒边的顿河皮袄,象绵羊似的,东一堆西一堆地扎在一起。
教员巴兰达站在人群中间,发青的嘴上捂着一条手绢,皮袄的扣眼上系着一条红带,热情地闪动着眼睛,说:
“……看见了吧,该诅咒的专制政体的末日已经来到啦!现在你们的儿子再也不会被派去用鞭子镇压工人啦,你们再也不必去为吸血鬼沙皇服可耻的兵役啦。立宪会议将要成为自由的新俄罗斯的主宰。立宪会议将要建设另一种生活,可以说,是幸福的生活!”
和他同居的那个女人从后面揪着他的皮袄襟儿,悄悄地央告说:
“米佳,别说啦!要知道,这对你没好处,这样不行!要知道,这样又要吐血啦……米佳!”
哥萨克们听着巴兰达的话,都惶惑地低下头,不断地咳嗽着,在暗自发笑。他们并没有叫他把话说完。前几排里有个同情的声音低沉地说道:
“看来,幸福的生活是会来的,不过你,心肝,是活不到那天啦。你最好还是回自己家里去吧,否则,外面太冷……”
巴兰达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无精打采地走出人群。
谢尔盖·普拉托诺维奇晌午时候到了亚戈德诺耶。叶梅利扬拉着笼头,把小马牵到马棚旁边柳条编的马槽跟前,等东家从爬犁里出来,撩起皮袄襟,掏出手绢,他这工夫已经卸下了马,披上了马衣。一只白毛带红色斑点的大猎狗在台阶上迎接了谢尔盖·普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