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和魔鬼
就押这一注。要是猜中了,就全都给你。”红毛儿说着说着,那声调又变得温和了。
“好的。那末我也豁出去啦,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什么都给?连牛都肯给吗?”
“要是你不嫌弃,现在就给。”牛贩子边笑边抚摩黄牛的额头,他好像一直以为这是和蔼可亲的传教士在开玩笑呢。“可要是我赢了,那个开花的草就是我的了。”
“好的,好的,一言为定。”
“答应了。我凭着主耶稣基督之名发誓。”
传教士听罢,一双小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意地吭哧了两三下鼻子。他左手叉腰,略微挺起胸脯,用右手摸摸紫花说:“要是猜不中,我就要你的肉体和灵魂。”
红毛儿说着,抡起右胳膊,摘下帽子来。蓬乱的头发里面长着两只山羊般的大犄角。牛贩子的脸色不禁变得刷白,失手把斗笠掉在地下了。也许是太阳西斜的缘故,地里的花儿和叶子一刹时都失去了光泽。连牛都不知道被什么吓住了,低垂着犄角,以一种大地轰鸣般的声音叫着。
“你答应我的话也得算数。你不是以那个我忌讳叫的名字发誓了吗!不要忘了,期限是三天。那末,再见!”
魔鬼以瞧不起人的、但又假装殷勤的腔调这么说着,又故意恭恭敬敬地向牛贩子鞠了个躬。
牛贩子后悔自己不该麻痹大意,上了魔鬼的当。照这样下去,终归要给那个“恶魔”抓住,肉体和灵魂都将在“永无止息的烈火”中焚烧。这样一来,他不是白白放弃过去的信仰而领洗了吗?
但是他既然凭着主耶稣基督之名发过誓了,就不能收回诺言。当然,如果有方济各司铎在场,好歹还能想出个办法;不凑巧,目前司铎外出了。究竟怎样才能将计就计,不让魔鬼的阴谋得逞呢?他连觉也不睡,足足想了三天。为了做到这一点,非得想法了解那个植物的名称不可。但是这方济各司铎都不晓得,又有谁能知道呢?……
在期限将满的那天晚上,牛贩子终于牵着黄牛,悄悄走到传教士住的房屋旁边。那座房屋挨着园子,房前就是大道。走去一看,传教士大概也已经睡着了,窗户里连灯光都没有。虽然有月亮,却是个阴沉的夜晚,地里寂静无声,这儿那儿,在微暗中依稀能够看到紫花寂寞的姿影。原来牛贩子想到了一个没有多大把握的主意,才强打起精神,蹑手蹑脚来到这里。可是这片万籁俱寂的景物使他望而生畏,他想干脆就这样回去算了。尤其想到那位长着山羊那样的犄角的仁兄正在那扇门后面做地狱的好梦呢,于是勉强鼓起来的勇气也就窝窝囊囊地消失了。但转念一想,怎么能把肉体和灵魂交给“恶魔”呢,决不能这么泄气啊。
于是,牛贩子一面祈求童贞女玛利亚的庇护,一面断然实行了预先想好的计划。那就是把牵着的黄牛的缰绳解下来,照着牛屁股狠狠地打一下,猛地把它赶进园子里去。
牛屁股被打得疼痛难忍,它就蹲了起来,撞垮了篱笆,把园子践踏个稀烂。它还把犄角三番两次撞在房屋的墙板上。蹄子声和哞哞的叫声洪亮地响彻四周,震撼着薄薄的夜雾。这时有人打开窗户,露出脸来。虽然黑咕隆咚地看不清楚,肯定是变成传教士的魔鬼喽,只觉得透过黑暗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它头上的犄角。
“这言生,干么踩我的烟草园子!”
魔鬼甩甩手,用发困的声音嚷道。他大概刚刚睡着就给吵醒了,气得要命。
牛贩子正躲在园子后面窥伺着呢。魔鬼这话,他听起来觉得就像是耶稣的福音一样……
“这畜生,干么踩我的烟草园子!”
跟所有类似的故事一样,这个故事也结束得很圆满。也就是说,牛贩子顺利地猜中了烟草这个名字,赌赢了魔鬼,并且把园子里长的东西统统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