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六
,他说,“实际上《罗米欧和朱丽叶》是什么东西呢?那种美丽的、富于诗意的、神圣的爱情是人们打算用来掩盖腐败的东西的玫瑰花。罗米欧也是动物,跟一切人一样。”
“不管跟您谈什么,您总是把它归结到……”冯·柯连回头看一眼卡嘉,没有再说下去。
“归结到哪儿去呢?”拉耶甫斯基问。
“比方人家对您说:”这串葡萄多么美啊!‘您却说:“是的,不过等到它吃进嘴里,在人胃里消化以后,就不成样子了。’何必说这种话呢?这并不新奇,而且……这完全是怪脾气。”
拉耶甫斯基知道冯·柯连不喜欢他,因此他怕冯·柯连。
有这个人在场,他总觉得大家都感到拘束,觉得身后好象站着个什么人似的。他什么话也没回答,走到一边去,后悔自己不该到这儿来。
“诸位先生,去拾些桔枝子来生篝火!”萨莫依连科命令道。
大家就分头去拾,这儿只剩下基利林、阿奇米安诺夫、尼科季木·亚历山德雷奇没走。凯尔巴莱送来椅子,在地上铺一块地毯,放上几瓶葡萄酒。警察分局长基利林是个高大魁伟的男子,不管什么天气,总在制服外面穿一件军大衣,他那高傲的气派、威严的步态、有点嘶哑的低沉有力的嗓音,都使他很象内地年轻的警察局长。他表情忧郁,带着睡意,好象刚才有人违背他的意愿把他叫醒了似的。
“你为什么送这东西来,畜生?”他问凯尔巴莱说,慢吞吞地吐出每一个字。“我本来吩咐你把克瓦烈里②送来,可是你送来的是什么,你这鞑靼丑八怪?啊?什么?”
“我们有很多自己的葡萄酒,叶果尔·阿历克塞伊奇③,”尼科季木·亚历山德雷奇胆怯而客气地说。
“什么?不过我希望这儿也有我的酒。我既参加野餐,就认为我有充分的权利把我的酒也拿来。我认为是这样!你给我拿十瓶克瓦烈里来!”
“何必要这么多呢?”尼科季木·亚历山德雷奇惊讶地说,他知道基利林没有钱。
“拿二十瓶来!拿三十瓶!”基利林喊道。
“没关系,随他去要,”阿奇米安诺夫小声对尼科季木·亚历山德雷奇说。“反正由我来付钱就是。”
娜杰日达·费多罗芙娜怀着欢乐的、渴望戏闹的心情。她想蹦蹦跳跳,哈哈大笑,大声嚷叫,耍弄别人,对人卖弄风情。她身上穿一件价钱便宜的、上面印着浅蓝色小花的布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红色小便鞋,头上仍然戴着草帽。她觉得自己娇小、朴素、灵活、轻盈,好比一只蝴蝶。她跑上那道单薄的木桥,对着河水看一分钟,为的是看得脑袋发晕,然后尖叫一声,笑着跑到对岸晾玉米的棚子那儿,她觉得所有的男人,连凯尔巴莱也在内,都爱慕她。天色很快地黑下来,树木和山脉连成一片,马和马车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小饭馆的窗子里闪着灯火,这时候她却顺着在乱石和荆棘丛中蜿蜒而上的一条小路爬到山顶上,在石头上坐下。下面已经燃起一堆篝火。在篝火旁边,助祭卷起袖子,走来走去,他那细长的黑影在篝火四周象一条半径似的移动。他往火里添枯枝,用一个拴着长木棍的汤瓢搅动锅里的东西。萨莫依连科脸孔带着红铜色,在火旁边忙忙碌碌,如同在自己家的厨房里一 样。他气冲冲地喊道:“诸位先生,盐在哪儿?别是忘记带来了?为什么你们象地主似的坐在那儿纳福,光让我一个人忙?”
拉耶甫斯基和尼科季木·亚历山德雷奇并排坐在一棵倒在地下的树干上,瞧着火光呆呆地出神。玛丽雅·康斯坦丁诺芙娜、卡嘉、柯斯嘉正从筐子里取出茶具和盘子。冯·柯连紧靠着河岸站着,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一只脚踩在石头上,正在思索。篝火的红光点和阴影一起在地面上黑黝黝的人身附近移动,在山上、树木上、桥上、玉米棚上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