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2
窗子,却暗自想道:“这一切固然动人,可是总有一天,这座大厦也好,基索琪卡以及她的痛苦也好,我和我的思想也好,连一点儿痕迹也不剩。……一切都无谓而空虚。……‘”我们走到磨面厂跟前,基索琪卡忽然站住,放下胳膊,开口说话,然而那已经不是小姑娘的声调,却是她原来的声调了:“’尼古拉·阿纳斯达西伊奇,我知道您觉得这有点古怪。
可是我不幸极了!您连想都想不出我有多么不幸!这没法想象!我没有对您讲,是因为根本没法讲。……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啊。……‘“基索琪卡没有把话讲完,却咬紧牙关,不住地呻吟,好象用尽气力,不让自己痛苦得嚷起来似的。
“‘这样的生活啊!’她心惊胆战地又说一遍,象是在唱歌,略略带点南方乌克兰口音,这种腔调特别是出自女人的口,总会给她兴奋的话语添上歌唱的味道。‘这样的生活啊!
唉,我的上帝,我的上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唉,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她仿佛要解答她生活的秘密似的,困惑不解地耸耸肩膀,摇着头,把两个手掌合在一起。她说话如同唱歌,动作文雅优美,竟使我想起乌克兰一个有名的女演员。
“‘主啊,我简直象是掉在深渊里!’她绞着手,接着说。
‘哪怕只有一分钟能够象别人那样畅快地生活一下也好啊!
唉,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啊!我居然落到这种丢脸的地步,深更半夜当着外人的面离开我的丈夫走掉,象个放荡的女人似的。既然我干得出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希望呢?‘“我欣赏她的动作和声调,同时转念想到她跟丈夫相处得不和睦,就突然暗暗高兴。’要是能把她弄上手才好!‘这个想法掠过我的心头。这个冷酷无情的想法就此在我的脑子里生下根,一路上再也没有离开过我,弄得我越来越着迷。……”从磨面厂那儿走完一俄里半,就得往左拐弯,经过墓园,才能到达城里。在墓园拐角上,立着一个使用风磨的石砌磨坊,旁边有一个小屋,住着磨坊的主人。我们经过磨坊和小屋,往左拐弯,走到墓园大门口。基索琪卡在这儿站住,说:“’我要回去了,尼古拉·阿纳斯达西伊奇!您走您的吧,求上帝保佑您,我可以自己走回去。我不害怕。‘”’这哪行!‘我惊恐地说。’既是要走,还是走吧。
……‘
“‘我不该使性子。……都是为了一些小事。您讲了那些话,使我想起了过去,不免感慨万端。……我心里难过,想哭一场,我的丈夫又当着军官的面对我说了些粗话,我就忍受不住了。……其实,我何必到城里去找我母亲?难道我会因此快活一点吗?应该回家去才是。……不过……我们姑且往前走吧!’基索琪卡说着,笑起来。‘反正一个样。’”我记得墓园的大门上刻着一行字:“时候要到,凡在坟墓里的,都要听见上帝的儿子的声音。‘②我清楚地知道:或早或晚,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也好,基索琪卡也好,她的丈夫也好,穿白色军服的军官也好,都会躺在围墙里那些乌黑的树木底下。我也知道跟我并排走着的是一个不幸的和受了侮辱的人。所有这些我都清楚地意识到,然而同时我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和不愉快的恐惧,使我激动不安,我生怕基索琪卡转身往回走,那我要对她说的话就不能说了。在我的脑子里,以前从来也没有一个时候象这天晚上那样,最高尚的思想和最卑下的兽性俗念竟那么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这真可怕呀!
“我们在离墓园不远的地方找到一辆马车。我们坐上马车,来到基索琪卡的母亲住着的那条大街,下了马车,沿人行道走去。基索琪卡始终沉默不语,我呢,瞧着她,暗暗生自己的气:”你怎么还不动手干啊?到时候了!‘基索琪卡在离我住的旅馆二十步远的地方,在街灯旁边站住,哭起来。
“‘尼古拉·阿纳斯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