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说他们在室外已经是这样的亲睦和快乐,那未他们到了庄园之后所受的接待该是何等地热烈和恳切呵!连仆人们看见匹克威克先生都愉快地歪着嘴笑;爱玛呢,对特普曼先生丢了一个招呼的眼风,这眼风是一半儿庄重,一半玩皮,然而百分之百地漂亮,足以使得过道里的拿破仑石像也要张开手臂把她抱在怀里不愿松开双臂。
老太太是按照她平常的尊严派头坐在前客堂里,不过她从内心深处感到烦感,因此耳朵也就特别聋。她决不单独外出,而她也像她这种性格的其他的大多数老太太一样,假使家里人擅自做了她所不能做的事情,她就要认为是一种家庭的叛逆。所以——上帝保佑她的年老的灵魂吧——她就尽最大的力气把身子挺直靠在大椅子上。尽可能地显出凶狠的样子——虽然结果还是仁慈的。
“母亲,”华德尔说,“匹克威克先生来了。你还记得他吧?”
“没有关系,”老太太回答,威严得很的样子。“不要叫匹克威克先生为我这样一个老不死的费心了。现在没有任何人来理我了。这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嘛。”说到这里老太太昂一昂头,用微颤颤的双手扶平她的淡紫色的丝质衣服。
“好啦,好啦,老太太,”匹克威克先生说,“我不能让你这样不理睬一个老朋友。我这次来是需要特别和你作一次长谈,并且再和你打一次牌;而且我们还要给那些爱跳舞的男孩女孩们看一看爱米丽舞是怎么跳的——在他们的年纪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之前就给他们看。”
老太太立刻就软下来了,但是她不欢喜突然之间就表示出来,所以她只是说,“啊!我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别说没用的话了,母亲,”华德尔说,“得啦,得啦,不要生气了,他才是个可交的朋友。不要忘了具拉;你要提起她的精神啊,可怜的女孩子。”
老太太听见了这些话,因为她儿子说完的时候她的嘴唇在不停的抖着。但是年龄加强了脾气,所以她还没有十分就范。因此,她又抹抹淡紫色的衣服,对匹克威克先生说,“唉,匹克威克先生,我年青的那个年代青年人跟现在可大不相同呀。”
“那是无疑的嘛,老太太,”匹克威克先生说,“所以我对于现在的少数有世家遗风的人特别重视呵,”——说着,匹克威克先生就去把具拉拉到身边,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把她叫到祖母面前并让她坐在了小板凳上。不知是不是由于她仰视着老太太的脸孔的面部表情唤起了往昔的思想,还是由于老太太被匹克威克先生的诚恳的善意打动了,不管怎么着,总之,老太太已经真正地软下心来;所以她抱住孙女的颈子,所有的小小脾气都在一阵沉默的眼泪中流失掉了。
那天晚上他们真是快乐的一伙。匹克威克先生和老太太一道打的牌局是沉静而庄严的,圆桌上的欢笑是沸沸扬扬的。牌局散了之后,好久的一段时间,大家还把那热腾腾的接骨木酒——用白兰地和香料掺成的——一巡一巡地喝;而接着来的睡眠是甜酣的,梦是愉快的。值得注意的是,史拿格拉斯先生的梦经常与爱米丽·华德尔有关;而交克尔先生的幻想中的主要形象则是一位具有黑眼睛、狡猾的笑容、一双出色精巧的口子上镶毛的高统靴子的年轻女士。
匹克威克先生一早就被一阵谈话声和脚步声吵醒了,这些声音甚至足以把胖孩子从沉睡中惊醒。他坐在床上听。女仆们和女客们不断地跑来跑去;那么多声音喊着要热水,三番四次地叫唤拿针线来,还有那么多半抑制住的恳求,“啊,来人呀把它给我系上吧!好人!我的好人!”这些使单纯的匹克威克先生以为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当他更清醒的时候,才记起了结婚。这是个重要的大事,他就特别仔细地打扮了一番,从楼梯门口下去走到早餐室里。
全部女仆都穿了簇新的粉红洋布长袍制服,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