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倒要看看有哪个贼能把这表拿出来,连我也拿不出呀,它装得结实了,’他说,‘每次我要知道时间,老是看面包店里的表。’于是他笑得快活死了,像是要裂成碎片,并且又伸着扑了粉的头拖着辫子出去了,沿着河滨大道一歪一歪地走着,带了拖得比平常更长的表链,那只大圆表在他的灰色的粗绒布短裤口袋里,几乎要裂出来似的。全伦敦没有一个扒手没有拉过那链子,链也从未从衣服上掉下来。表从来也不会出来,所以他们不久就厌倦了在人行道上拖着脚步跟着这一位绅士走了。他呢,回家就笑得不可开交,辫子抖动得像只荷兰钟的摆。最后,有一天那老绅士正在摇摇晃晃着,看见一个他一眼就猜出来的扒手走过来,跟一个头很大的小孩子手搀着手。‘出花样了,’老绅士自言自语说,‘他们要再尝试一次,可是不会成功的!”所以他开始格格地笑得很开心,但是忽然,那小孩子放开扒手的手,头向前笔直撞上了老绅士的肚子,叫他痛得弯了好半天的腰。‘杀人了!’老绅士喊。‘行啦,先生,’扒手凑着他的耳朵低声说。等他伸直了腰的时候,表和链子都没有了,还有更糟的呢,从此以后老绅士的消化就坏了,一直到死都没有好;所以你当心你自己吧,小家伙,当心不要太胖了。”
维勒先生说完了这些似乎使胖小孩子很感动的富有教育意义的故事之后,他们三人就走到那个大厨房里按着老祖宗从太古就立下来的规矩,也是每年圣诞前夜都遵守的惯例全家所有人都集合到这个大厨房里来。
在这厨房的天花板的中央,老华德尔刚刚亲手挂了一大根槲寄生树枝,这一根树枝立刻就引起了一场普遍的和极其愉快的挣扎和骚乱;在正中间是匹克威克先生,他用那种足以使美人托林格洛娃的后裔感到荣幸的殷勤,拉住老太太的手,把她领到那树枝下面,礼貌周全地吻吻她表示致敬。老太太就用适合于如此重大而严肃的事情的全部尊严接受了这实惠的礼貌;而那些年轻的女士呢,对于这个风俗没有抱着那样的迷信式的尊敬,或者也许是认为假使这样的“接吻致敬”费点儿事才得到的话是足以大大地增加它的价值吧,所以就又叫唤又挣扎,向角落里逃避,说狠话,说软话,总之用尽一切方法来拒绝,但是并不离开这房间;直到有些比较缺少冒险性的绅士正要断了这种念头的时候,她们却突然觉得继续抵抗是没有用的,就干干脆脆地让人吻了。文克尔先生吻了那黑眼睛的年轻女士,史拿格拉斯吻了爱米丽。维勒先生——倒不单单是因为在槲寄生树枝下面的缘故——吻了爱玛和其他的女仆们,只要是他捉得到的他都吻。至于两位穷亲戚,他们吻了每一个人,连年轻的女客中间那些比较丑的也在所不免;这些比较丑的女容呢,在过度惶惑的心情之下,在柳寄生树枝刚刚挂上的时候就恰恰跑到它的下面,自己也不知道!华德尔背向火炉,站在那里观看着这个场面,非常满意;胖孩子却利用这机会,迅速地擅自吞了一块特别好的碎肉饼,那是特地给什么人留着的。
现在,叫唤声消失了,脸孔和发髦都显得兴奋之后留下的那种特别的痕迹,而正如上面所说的那位被吻的老太太,正站在槲寄生树枝下面高兴地看着他们周围进行的一切。这时候,那位黑眼睛的年轻女士跟其他年轻女士们聊了几句,忽然就冲了过来,用手臂搂着匹克威克先生的脖子,热烈地亲吻了他的左颊,而匹克威尔先生还不十分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她们全体包围,一人吻过一下了。
看看真有趣哪,匹克威克先生被包围在核心,一会儿被拉到这边,一会儿被拉到那边,最初被人吻了下巴,后来被人吻了鼻子,后来被人吻在眼镜上,引起一阵阵哄然大笑;但最有趣的还在后面,只见匹克威克先生被人用手绢蒙住眼睛,捉起迷藏来,撞上了墙,跌进角落里,妙趣无穷,跟盲人似的,做出许许多多怪动作,到最后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