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巷子里溃烂着;困乏和不幸被关闭在这狭隘的牢狱里;至少在我看来,像是有一种阴沉和凄惨的空气弥漫着这里,给它加上一种龌龊和病态的色泽。
“这幅景象,有许多眼睛——它们早已闭上进了坟墓罗——在最初进玛夏尔席监狱的大门的时候,曾经相当轻松地对它看过:因为无论谁在遭受到第一个不幸的,异常严重的打击后,往往不会一下子就绝望。一个人对于没有考验过的朋友是信任的,他记得他的酒肉朋友们在他并不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么大方地表示要为他服务;他抱着希望——幸福的没有经验的人的希望——无论他怎么被最初的打击所压倒,这希望还会在他胸中出现,并且在那里暂时地生长着,直到在沮丧和轻蔑的伤害之下枯萎为止。到了负债者在牢里萎糜下去,没有出狱的希望,没有了自由的权利,处于这种任何辞藻所不能形容的惨境的时候,那些眼睛又是多快地深深陷进了头颅,在那些由于饥饿而消瘦、由于禁闭而失色的脸孔上发着浮光从间的极端的暴行虽然已经不再存在,但是留下的还很多,足以引起使心房流血的事情。
二十年前,这里的阶石几乎被一个带着小孩子的母亲的脚步踏穿了,他们天天清晨的时候就出现在监狱的门口,带着一夜不安的悲苦和焦虑之后在那里匆匆待上一个钟头,然后母亲再柔顺地走开,把孩子带到古老的桥上,让他看着河里面被清晨阳光所渲染的河水的色泽。但她很快就会把孩子放下来,独自把脸掩在围巾里,淌一阵随时都有可能令她变瞎了的眼泪。对那个孩子来说,他的记忆里可能全是或者大部分都是眼前这样的镜头,以至于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他只是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地坐在母亲的膝头上,静静地看着母亲眼角里偷偷滚落的泪水,然后爬到一个角落里,呜咽的睡了过去,对他来说,一切不幸——饥渴、寒冷和贫困——从他的理性的黎明时代就深切地感觉到了:虽然具有儿童时代的形体,却缺乏儿童时代那无虑的心,天真的笑容和发亮的眼睛。
“父亲和母亲看见这一点,也看见彼此的情形,怀着一个字也不敢说的惨痛的心思。这健康的、体格强壮的、几乎胜任任何努力的男子,在严紧的禁锢和拥挤的监狱的不健康的空气之下消瘦下去。这娇弱的女人在肉体的和精神的双重影响之下颓丧着,小孩子的小心灵在破碎着。
“冬季来了,严寒和苦雨的日子也随着来了。可怜的女孩子搬到靠近她丈夫坐牢的地方的一间可怜相的房子里;虽然她因为越来越穷,不得不搬家,但是能离他近一点,她也比以前快乐了。有两个月,她和她的小伴侣照常来等着开门。但是有一天,她却没有来,这还是第一次。到第二天早晨,她独自来了。孩子已经死掉了。
“人们简直不懂,他们把穷人丧失亲属冷冷淡淡地说成是死者脱离苦海,生者减轻负担——我说他们简直不懂这种丧亡是何等的惨痛。在所有其他的眼睛都冷冷地避开你的时候,有一个沉默的同情的眼色看你一眼——在所有其他的人都舍弃了你的时候,你知道还有一个人同情和热爱你——这是最深沉的苦难之中的一种依傍、一种支持、一种安慰呵,这不是财富所能换取,也不是权力所能赐予的。这孩子曾经在他的双亲膝下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小手耐心地互相握着,瘦削苍白的脸抬起来对着他们。他们曾经看着他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虽然他的短短的生存是不快乐的,虽然他现在获得了他过去在这个世界上当小孩子时都从未尝过的那种和平和休息,但是他们是他的父母呵,失去他使他们深深地感到心痛。
“谁只要看见这个做母亲的改变了的脸孔,就会明白死亡很快就要结束她这种忧患困苦的景象了。她的丈夫的难友们不敢再过问他的悲哀和不幸,就把他以前和两个同伴合住的小房间留给他一个人。她和他同住了这房间:没有痛苦,但是也没有希望,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