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家
松下嘉兵卫生于远州,虽从根本上就是地方武士,却受了今川家的赐封成为骏河旗本之一,俸禄三千石,掌管着头陀山的要塞。那时天龙川有大天龙和小天龙两条支流。他的宅邸在头陀山东五六个城镇的马入川(在大天龙的沿岸),以马入桥为中心而建。他同时也兼管着那里的驿站。一天,嘉兵卫正在去离马入不远的曳马城拜访饭尾丰前的归途中。饭尾丰前与他一样同为今川家的官吏,为了此地的管理警备,他们之间联络频繁,而且四邻的德川、织田、武田等都不得不防。
“能八郎。”嘉兵卫在马上回头叫了自己的随从。随行的武士有三人。一个手拿长柄刀满脸胡子的武士应了一声,走近了,抬头看着主人。这正是从曳马田间到马入去坐船的路上。除了街道边的松树和其他杂树外,就是一目了然的田地了。
“……嗯?不是百姓,也不像修行的人啊。”嘉兵卫低声道,在马上不停地看向一个地方。随从多贺能八郎也往主人看的地方看去,但是,除了开得很灿烂的菜花、青麦和水稻田的水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大人,什么事?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嗯,那个,在田埂的那个看着像鹭鸶的白色人影,在那儿干什么呢?”
“啊,鹭鸶?”能八郎鹦鹉学舌般地重复着主人的话,看向主人指的地方。原来如此,那儿有个人正蹲在田埂上。
“去问问。”嘉兵卫说道。能八郎应声赶了过去。
现在,大概每个国家见到多少有些可疑的人都会立刻调查。每个国家对于国境和陌生人都神经紧张到这种程度。
“我去过了。”能八郎立刻就回来了,在嘉兵卫的马前复命,“那是卖针的行走商人,说是尾张的人。”
“卖针的啊。”
“因为穿着脏了的白布短衣,所以从这儿看觉得像鹭鸶。过去在近处看的话,是个像猴子的瘦小男人。”
“哈哈哈哈,不像鹭鸶也不像鸟,是像猴子啊。”
“是只能说会道的猴子,询问他时,他反倒口出狂言反过来问我是什么人,我说了是当地官吏松下嘉兵卫大人派遣后,他不但不害怕还嗯了一声伸了伸腰。这个人十分无礼。”
“那,他在那儿蹲着到底是干什么呢?”
“那个也问了,说是他住在马入的木赁店,正在捉作为晚饭的田螺呢。”坐在马上听着能八郎的回复,嘉兵卫无意间一看,那个卖针的已经从田埂走到街道上,向前边走来了。嘉兵卫一边看着,一边又说:“那是没有一点儿可疑的人吗?”
“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这样啊。”他顺了顺缰绳,“对这些下贱之人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走吧。”嘉兵卫在马上一抬下巴对其他的随从示意。马蹄早已踏出,转眼就接近了在前边走的日吉,卷着尘土,从他的身旁骑过。一想起能八郎说是个像猴子一样的人,松下嘉兵卫不经意地回了头。当然,日吉已经让了路,在路边的树下跪坐着。嘉兵卫在马上回头,日吉也仰起脸,一直目送着。
“啊,等等。”嘉兵卫突然勒住马,向后对着随从的武士说,“把刚才那个卖针的给我带来。异相!真是个长得与众不同的男人。”一半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着说道。能八郎想着是主人觉得好奇,立刻返了回去。
“喂,卖针的。”
“欸。”
“主人叫你,跟我一起到马前去。”能八郎说着拉了日吉到嘉兵卫面前把他硬按坐下去。嘉兵卫在马上盯着日吉看,但却不是因为对那脸长得像猴子什么的有兴趣,甚至连那种念头都没有。让他再次认真端详这张脸是因为日吉的异相。而且,嘉兵卫一瞥之下所感知到的,绝不是那感叹能解释的。一种无形的、更加复杂的直觉让他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