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点在我看来可能性更大。”他瞥了一眼摊在地上的皮带和镣铐,然后接着说了下去:“如果我同意的话,我就杀死了你;如果我拒绝的话,我就冒着杀死无辜民众的危险。我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殚精竭虑地想从这个可怕的抉择中寻找出一条道路来。现在我终于作出了决定。”
“当然是杀死我,挽救无辜的民众――这是一个基督徒所能作出的唯一决定。‘若是右手冒犯你,就砍下来丢掉,’[引自《福音书》。]等等。我不、不幸成为主教阁下的右手,可我却冒犯了你。结、结、结论显而易见,不用长篇大论,您就不能直说吗?”
牛虻说话带着懒散的冷漠和鄙视,仿佛厌倦了整个话题。
“呃?”他在片刻之后又问,“主教阁下,您是作出了这个决定吗?”
“不!”
牛虻改变了他的姿态,双手枕在头后,眯起眼睛望着蒙泰尼里。红衣主教低头陷入沉思,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椅子的扶手。啊,这个熟悉的老姿势!
“我已经决定了,”他最后抬起头来说道,“我想是要做出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情。当我听说你想见我的时候,我就决意要到这里来,把一切都告诉你。我已经这么做了,即把问题交到你的手里。”
“我――我的手里?”
“里瓦雷兹先生,我到你这儿来,不是作为一位红衣主教或法官。我到你这儿来,是作为一个人看望另一个人。我并不要求你告诉我,说你知道上校所担心的劫狱计划。我十分明白,如果你知道,那是你的秘密,而你也不会说。但是我要求你站在我的位置想想。我已经老了,无疑活不了多长的时间。我希望在进入坟墓的时候,双手不要沾满鲜血。”
“主教阁下,难道它们还没有沾满鲜血吗?”
蒙泰尼里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他还是镇静自若,接着说道:“我毕生反对高压政策和残暴,到哪儿我都是这样。我一直都不赞同各种形式的死刑。前任教皇在位的时候,我再三强烈抗议设立军事委员会,并且因此失势。直到现在,我所拥有的影响和权力都用于布施慈悲。请你相信我,至少我说的都是真话。现在我是进退两难。如果予以拒绝,本城就有爆发骚乱的危险,后果不堪设想。这样就会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可他却亵渎了我所信仰的宗教,并且诽谤、冤枉和侮辱了我本人(尽管相对来说这是一件小事),而且我坚信如果放他一条生路,他会继续去做坏事。可是――这样就会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啊。”
他停顿片刻,然后接着说道:“里瓦雷兹先生,从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存心不良。我早就相信你是一个胡作非为、凶狠残暴和无法无天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我对你仍然持有这样的看法。但是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我又发现你是一位勇敢的人,忠于你的朋友。你也使那些士兵热爱你,并且钦佩你;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认为也许是我看错了你,你的身上有着某种好的东西,这种东西从你的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我祈求于你心中好的一面,郑重恳求你,凭着你的良心如实告诉我――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牛虻抬起头来。
“至少我会自己决定我的行动,并且承担行动的后果。我不会低三下四地跑到别人跟前,俨然是一副懦弱的基督徒模样,请求他们来解决我的问题!”
这阵攻击来得太突然,猛烈的言辞和激愤的情绪与片刻之前懒散的温情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牛虻仿佛一下子扔掉了面具。
“我们无神论者明白,”他愤怒地说道,“如果一个人必须承担一件事情,他就必须尽量承担。如果他被压垮了下去――哼,那他就活该。但是一位基督徒会跑到他的上帝或者他的圣徒跟前哀号;如果他们帮不了他,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