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泰尼里最终站了起来,画了一个十字,然后转身离开祭坛。牛虻往后退到阴影中,浑身发抖。他害怕他被看见,然后他释然地松了一口气。蒙泰尼里已经从他身边走过,近到他的紫色法衣拂到了他的面颊。他走过去了,而且没有看见他。
没有看见他――噢,他做了什么?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这个宝贵的时刻――而他竟让它失之交臂。他突然站了起来,走进亮处。
“Padre!”
他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又沿着拱形的屋顶消失。这个声音使他心中充满了奇异的恐惧。蒙泰尼里站在柱子边,瞪大眼睛听着,心中充满了死亡的恐惧。他猛地一惊,然后醒悟过来。蒙泰尼里开始摇晃起来,好像就要摔倒下去。他的嘴唇动了起来,先是没有发出声音。
“亚瑟!”他的低语终于可以听见。“对,水很深――”
牛虻走上前去。
“主教阁下,请您饶恕我!我还以为是位神父呢。”
“噢,你就是那位朝圣者吗?”蒙泰尼里立即恢复了自制。
他手中的蓝宝石闪闪发光。牛虻看得出来他还在发抖。“我的朋友,你需要什么吗?天已晚了,大教堂晚上要关门的。”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主教阁下,还请您多多原谅。我看见门开着,所以就进来祈祷。我以为我看见了一位神父在默念,所以我等着请他为我祝福。”
他举起锡造的小十字架,这是从多米尼季诺那里买来的。
蒙泰尼里接了过来,重新走进内殿,把它在祭坛上放了一会儿。
“拿去吧,我的孩子,”他说。“放宽心吧,因为上帝是慈祥的,怜悯的。去罗马吧,请求他的使者圣父为你赐福吧。祝你平安!”
牛虻低头接受祝福,然后转身离去。
“别走!”蒙泰尼里说道。
他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内殿的栏杆。
“你在罗马接受圣餐时,”他说,“请为一个痛苦深重的人祈祷――在他的心灵上,上帝的手是沉重的。”
他几乎是含着眼泪说出这番话,牛虻的决心发生了动摇。
转瞬之间,他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又想起了杂耍班子,就像约拿一样,他认为他恨得对。
“我是什么人?上帝会聆听我的祈祷吗?一个麻风病人,一个被遗弃的人!如果我能像主教阁下一样,能在上帝的神座奉献圣洁的一生――奉献一个毫无瑕疵、毫无隐私的灵魂――”
蒙泰尼里突然转过身去。
“我只能奉献一样,”他说,“那就是一颗破碎的心。”
几天以后,牛虻乘坐公共马车从皮斯托亚回到佛罗伦萨。
他直接去了琼玛的寓所,但是她出门了。他留下一张条子,说他第二天上午过来。然后他又回家去了,真诚地希望不会发现绮达侵入了他的书房。她那些带着妒意的责备就像牙医锉刀的声音,如果今晚他还会听到她的责备,他的神经一定会受不了。
“晚安,比安卡。”他在女仆打开房门时说道,“莱尼小姐今天来了吗?”
她茫然地望着他。
“莱尼小姐?先生,这么说她回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头说道,并且站在门口的垫子上。
“她突然出走了,就在你走了以后,把她的东西全都留了下来。她也没说要去什么地方。”
“在我走了以后?什么,两个星期以前吗?”
“是的,先生,就在同一天。她的东西还乱七八糟地放在那儿。左邻右舍都在谈论这事。”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门口。他匆忙地穿过小巷,来到绮达的寓所。在她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他送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