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之风
烛光下清晰可见。
“伯耆大人,您让我心生怨恨……为何,为何下决心之前哪怕一句话也不曾向我透露呢?”
传右卫门似是真心怨恨般咬牙切齿地责备心中的这位友人。
“只有你,只有你一人是我数正真正的知己。今春正月举杯共酌之时不是曾如此说过吗?而那之后,当数正被选为城代主将、传右卫门被选为二之丸副将时,不也曾无数次对自己说‘只有你是我心中知己’吗?明明如此却……”初鹿野传右卫门对数正不曾事先告知如此重大决定就准备离开冈崎感到不满至极。
二人的友谊决非一朝一夕之间。
传右卫门本是武田家的旧臣,虽说是外样家臣,自作为敌国降将加入家康众臣之中以来,经过几场战役和平日里对藩内人的孤立、猜忌的忍耐,最近好不容易才得到重用。而石川数正一开始便钦佩他的人格,暗里明里一直给予袒护。传右卫门对石川数正的感激可谓难以形容,一直将其当作能真正理解自己的前辈仰慕。
“如果德川家中没有数正的话,自己想必早已与传统深厚的土生土长的三河同僚分道扬镳,重又回到世间过着飘然流浪的生活了。”他常常思及此,对这位知己的恩情一直感怀在心。
也正因为此,今夜的传右卫门非常生气,内心燃起的善意的愤怒让他难以抑制。
从小牧一事到信雄和秀吉和解以后,德川家中普遍认为石川数正与大阪方存在猫腻儿而对其冷眼相待,默默忍耐的数正的内心,传右卫门早有感同身受的觉察。
表面豪爽,看起来极尽淡泊磊落,但内心却藏着远甚女性的小心眼儿和嫉妒、谋略、排他性等的武门男儿,对于这些人的白眼和猜忌,虽说身份和出身不同,但这种痛苦曾经传右卫门也从早到晚如坐针毡地深切体会过。
“不,自己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外人,这种程度还尚轻松。但对伯耆大人而言……”传右卫门在心中体会着数正百倍于自己的痛苦。
说到广为人知的石川伯耆守数正,乃是当今德川家中与酒井忠次并列的两大元老之一。他不是半路来的外臣而是谱代家臣,而且是自家康还淌着鼻水的年幼时期开始便一直不离不弃的糟糠忠臣,也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主心骨和支柱。
而说到数正的军功,本地的三河武士中虽然勇猛者无数,但却无人能与之比肩。在这点上,也可以说他是功勋显赫的第一栋梁。
然而这样的数正近段时间来却憔悴不堪,颧骨消瘦得令人觉得可怜。可是家中普遍的白眼,除了传右卫门以外却没有人将他看作一个可怜的武士。
不要说同情,随着德川家在孤立和逆境中的苦闷日渐加深,家中对数正普遍的批判也愈见激烈。
“会招致如此艰难的立场,全都是因为有个食着谱代俸禄,却不知何时向上方谄媚,明里暗里为秀吉谋私、出卖主家武运的麻烦人物压在我等头上,摆出一副主家中心支柱的嘴脸。”
这几乎是所有人对数正的一致看法。
说到底,祸事的萌芽原本就是同僚之间的妒忌之心。
数正代表家康首次与秀吉接触是天正十年,秀吉在山崎合战中大胜,紧接着又在柳之濑击破柴田胜家之后。作为贺使,伯耆守数正担负起了代表家康前往大阪,将德川家的宝物初花茶器赠送给秀吉这一历史性的使命。
这种差事是任何人都想做的。在人选还未公布之前,所有人心中都暗暗地将自己作为第一候选人。
家康必定非常重视这一使命。
他选择了臣子中地位最高的人担当,这等同于给了数正决定性的恩宠。不仅如此,在他去了大阪新城后,秀吉也对他盛情款待。在秀吉的挽留之下,滞留时日比预定的延长了四日,秀吉对他非常中意,然后返回了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