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风波
天正十二年即将过去,人们对今年的除夕尤为感触。人们痛感世间已变革颠覆,继天正十年信长死后仅仅两年半,世间变化如此之快,任谁都会惊讶。
而事实上,曾集中在信长身上的众望和荣誉、地位,以及使命已经全盘转移到了秀吉身上。不,在信长之上还加上了秀吉的色彩和宽大,以他为中心的时势正兴起一种政治和文化之间微妙的回旋推进。
眼望此时代趋势,即便是家康也不得不按下逆反时潮的愚昧。大概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古以来从未有一个违逆时势还能得其生涯之人。他明白人类的渺小和时潮的伟大,以无法与得时势之人抗衡为原则,考虑周全,向秀吉让了一步又一步。
如今即便是家康,看着秀吉也不得不如此思量,而佐佐成政一介头脑简单的武夫,竟想以未脱尽旧壳的头脑,从北陆的一个角落颠覆整个时运大局,只能说他是一个既不自知也不明时势之人。
然而这种盲目之鸟总是在人世森林中遍地筑巢,有时飞出旷野和天空,迷茫于世界的广阔之中,最终又飞回原来的黑暗森林中。
得知佐佐成政离开浜松,不久在清洲也无所得,最终徒劳返回北陆,家康心中不禁感慨。但谁想,就在那不久之后,纪州的畠山贞政又派家臣江岛太郎左卫门和渡边和泉二人送来书信道:“此次特遣心腹二名,望大人接见,推心置腹密谈。”
见面后一听,这二人说的话与佐佐成政的想法如出一辙。
“所谓和睦到底是哪种和睦?”似乎和睦也分好几种似的,“主人贞政说,德川大人定是有深层次的考虑,打算来年开春再兴兵事。那时,吾等便率杂贺、根来的僧众,四国的长曾我部元亲大人也将领濑户内的海盗一同向大阪城进攻。”
使者提出联合作战的协议,又煽动道:主人和自己都深信,如今能压制秀吉的势头,具有领导理想的和平世间能力的只有德川大人一人。
这次家康也自始至终地认真聆听,待他们高谈阔论结束后,非常遗憾地如此说道:“原来如此。若采用这个战略,从东西、海陆对大阪城进行夹击,秀吉也会忙于腹背受敌,可能最终也将被攻破。但眼下已经缔结和睦,再商量此事已晚矣……要说家康的想法,对和睦并无二意。若是早些时日尚好,但事到如今,各位的智慧都已于事无补。还请转达畠山大人和长曾我部大人,请二位见谅。”
权谋争斗的世界中总有追捧者不停地东奔西走,将他人捧上台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春秋以来,世上甚至有了说客这一职业,每个藩邦内都必定有几名专做游说的雄辩家。
前来敲打浜松城门意欲吹捧城主的这类人并非今天才开始有的,但却从未有过任何人将家康吹捧起来。不过,在自己允许之下让他人吹捧的例子倒是有过——北畠信雄便是其一。不过从信雄的角度来说,事到如今他恐怕正向秀吉扭曲事实,认为自己才是被家康吹捧的一方。
不管怎样,面对人生的最盛时期和天正十三年新春时节,一切都如愿地跨越新年的便是秀吉了。
跨年后他便是四十九岁了,一个到五十仅差一岁的盛年男子。
迫近年关,家康之子于义丸抵达大阪城,表面是作为秀吉的养子,实则是人质。贺新年的客人比去年增加了一倍,大阪城新的城门处春装群集。
当然,家康并没有来。忌惮家康的少数诸侯也没有来。而那些很明显地依然高唱着反对秀吉的部分势力,在这个新年正月仍奔走于军备和谍报之间,也没有马匹停留在大阪城门。
权门来往就是人心的一个微缩图,也可以说是围绕权力争霸的人们的一个分布图——秀吉一边观察一边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宾客。
进入二月,信雄走出了伊势。
到了正月便和一般诸侯一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