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色花
“他人常这样问我,不过她既非我妹妹,也不是侄女,只是自父母一代起,包括过世兄长都有深厚交情的世家之女。”
“原来是这样。以这个年龄的少女而言真的是聪明非凡啊!听她诵读《源氏》,断句清晰,谈话和文章区分巧妙,真是令人叹服。听者似乎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源氏身上的芬芳和发生在他身上的场景,这点若非诵读者自己有透彻的理解是绝对做不到的……想必一定出身名家,自小便在都城接受良好的教养。”
“不不,”禅尼呵呵笑着纠正他的遐想道:“是田野出身。就在美浓地方,从这里向东约八里处北方乡小野村里,一个叫小野政秀的便是阿通的父亲。不过阿通幼时,政秀大人便死于合战,亲人、随从也都失散了,便暂时寄养在我兄长亲信家中。十三岁时,阿通因缘际会进入安土城奉公。阿通那般乖巧伶俐,不仅御局殿下甚是喜爱,据说信长公也很爱护她。但天正十五年,信长公死于本能寺,安土城也变成那番模样,可怜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女经历途中各种苦难,终于辗转返回了美浓。说到合战,人们只会为战败武士感到悲痛,但为何连一个不通世事的少女也要遭受那般可怕痛苦的回忆……幸而阿通天资聪颖,将萌生的困难当作对自己的历练,活用在自己身上,只此一点便足以令人觉得她确实与一般少女有所不同。所以,虽然她看起来天真单纯,但有时甚至比男子更为刚毅,连我也会觉得惊讶无比。”
这时,当事人阿通端着放在袱纱上的茶碗过来,小步走向友松去为其斟茶,禅尼的话也一时中断。
待友松施茶礼、将喝干的茶碗递回来,阿通又隐身入屋接着为禅尼沏茶。
“竟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那般教养想必便是在安土名门中养成的吧。那她现在便是为了今后能成为一名好禅尼才跟随您学习的吗?”
“当然不是。那孩子讨厌乡下,早已习惯安土城的繁华精彩,还有从海外拥入的异国文化,又怎会想着过庵院生活呢?”
“的确,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世虽有众多僧尼,却没有一个是自愿进入庵院的,我们都是被国乱风雨吹散的无梢之花。更何况天生逸才的阿通,只要有机会便会离开我,前往夙愿中的都城……我也并未说不行,只是如今世间还没有真正的和平,我也只能安慰这颗年轻的心等候好时机。但她这般聪明,在这无聊的山中只是与我一起洗洗涮涮、读书、听鸟啼,不知能待多久……”
禅尼显得没有自信,没有继续说下去,眉间神色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也在这个年纪时的自己。
其实这位禅尼也不过才三十七八岁,若说年纪,确是位令人怜惜的年轻禅尼。尤其不知是否因为常年斋素的原因,肌肤光滑全然不见老色,有时还会被认为是正值妙龄。
“哦,对了,友松先生。之前蒙您好意,无心之情想必给您添了不少麻烦。”趁阿通端茶放到自己面前,禅尼便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与此同时,友松将身后的卷纸递过去说道:“是了,我前来也正为此事。上次之后,我立刻着手画稿,无数次修改总算做成底图,便拿来此处……总之您先看看,若有任何不满意之处,无须多虑,还请一一指出,我再根据您的意见精化底图。”
说着,他便将携带来的底图面朝禅尼展开,然后静静地等候托付人的感想。
那是一幅年轻武士的肖像画。
底图还未雕琢细节、涂染色彩,但改过多次的线条重叠在画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出画者所下的苦心。虽说还是未完品,但整体构图也好、一笔一画的功力也好,都已具备了足以供人欣赏的力道和灵魂。
“如何?”
三人的脸都聚焦在同一个焦点上。
三个人沉默地思索着,忽然松琴尼的眼中涌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