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我马上看出来,她就是quot;窑姐儿quot;,这条街里没有别种女人。从她的口里这样说出来,我觉得害羞,同情她,眼里含了泪水,好象她的告白燃烧了我,在不久以前,她还是那么一个勇敢、自立、聪明的女人。
quot;你呀,quot;她说着,向我瞥了一眼,叹息了。quot;离开这里回去吧。我请求你,并且劝你,这种地方,千万不要再来。再来会失脚的。quot;
接着,她把身子俯在桌上,手指在托盘里画着,象在自言自语,低低地断断续续说起来:quot;可是,我的请求和忠告对你又有什么用处呢?连亲生的女儿也不听我的话。我对她说,你怎么啦?你不能丢开亲生的妈。她说:那么,我只好吊脖子啦。她到喀山去了,说是去学产科。那也好……那也好……可是我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条路……没有人可依靠……就只好依靠过路人……quot;她停了嘴,长久地想着什么。嘴唇无声地动着,好象忘记了我坐在对面。她的嘴角垂到了面,嘴唇象镰刀一般弯着,嘴唇皮微微发抖,在抖索的皱纹里,好象发出无声的言语,那样子看起来真难受。她的脸象小孩一样,受了欺负似的,头巾底下露出一绺头发,掠过额角弯到小耳朵背后。冷了的茶杯里,落下一滴眼泪。她察觉了,把茶杯推开,紧紧闭住眼睛,又挤出了两颗眼泪,就用手帕去擦。
我不忍再同她坐在一起,我轻轻站起来:quot;再见吧。quot;
quot;啊?去,去,滚开吧。quot;她不向我望,做着赶人的手势,大概忘记了同她在一起的是谁。
我回到院子里阿尔达利昂的地方。他本来约我一起去捉虾,而我却想告诉他这个女人的事情。可是,他跟罗宾诺克早已不在那屋顶上。当我在乱七八糟的院子里四处找寻他们的时候,街路那边发生了这里常常发生的吵架。
我走到大门外边,马上碰见纳塔利娅,她在哭,用头巾擦着受伤的脸,另一只手掠着散乱了的头发,目不旁视地在人行道上走。她的身后走来了阿尔达利昂和罗宾诺克。罗宾诺克说:quot;再给她一拳,让她再吃一拳。quot;
阿尔达利昂挥着拳追上她,她转过身来,向他们挺出胸脯,脸色非常可怕,眼里烧着仇恨的火:quot;你打吧。quot;她叫。
我拉住阿尔达利昂的胳臂,他惊奇地瞧了我一眼:quot;你做什么?quot;
quot;不许动她,quot;我好容易才说出了这一句。
他哈哈大笑:
quot;她是你的情人吗?——啊,纳塔利娅,你勾搭上了一个小修道士。quot;
罗宾诺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就脏嘴脏舌讥笑了我好一会儿,弄得我非常难受。这时候,纳塔利娅走掉了。
我再也忍耐不住,就一脑袋拱到罗宾诺克的胸口,把他撞倒地上,一溜烟跑掉了。
从此以后,我好久没上百万街去,但又碰到了阿尔达利昂一次,是在一条渡船上。
quot;你躲到哪儿去了?quot;他高兴地问我。
我告诉他,他们打纳塔利娅,又侮辱我,想起来非常难受,阿尔达利昂和善地笑了起来:quot;你当真了吗?我们是为开玩笑才逗你的。至于那个女人,她是窑姐儿,为什么不打呢?老婆都可以扭来打,难道那种女人还要去怜惜吗。况且我们只是玩玩的。我也知道,拳头是教训不了人的。quot;
quot;那么,你拿什么去教训那个女人呢?你有哪点比她强?……quot;
他抓住我的两肩,摇着,带嘲笑地说:
quot;我们的糟糕正在于我们谁也不比谁强……老弟,我什么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