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子的墙壁,一面拿出他的午饭,心里感激弗丽达和她那份为他着想的热情,一面偷偷地往屋里瞅着。一道很陡的高低不平的楼梯直通楼下,跟楼下一条很低但显然是很深的走廊相接;一切都是那么干净,粉刷得那么清白,轮廓显得又鲜明又清晰。
K没想到要等待那么久。他的午饭早已吃完了,他感到身上冷起来了,朦胧的暮色已经变成了一片黑暗,可是克拉姆还没有来到。quot;也许还得等好大一会儿工夫呢,quot;突然有人粗声粗气地说,而且声音来得那么近,竟把K吓了一跳。这是马车夫,他好像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似的,伸着懒腰,高声打着哈欠。quot;究竟还得等多久?quot;K问,他倒有点儿感谢他的打扰,因为他早已受不了这种持续的沉默和紧张。quot;得等到你离开这儿以后,quot;马车夫说。K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想这是叫傲慢的人开口的最好办法。在这样的黑暗中,你不睬他就是一种挑战。隔了一会儿,马车夫到底动问了:quot;你要喝一点白兰地吗?quot;quot;好啊,quot;K说,想不到这句话对他竟有那么强的诱惑力,因为这会儿他已经冻僵了。quot;那你去把雪橇的车门打开,quot;马车夫说,quot;在边上的一只袋子里有几只瓶子,你拿一瓶出来喝一点,然后递给我。我穿着这件皮外套,下来实在不方便。quot;K受他这样使唤,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是又想到,既然跟这个马车夫交上了朋友,那就得听他的话,即使可能坐在雪橇里的克拉姆会使他吓一跳,他也顾不得了。他打开那扇宽大的车门,毫不费事地就从拴在车门里边的袋子里取出一只瓶子来;但是现在车门打开了,他感到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想跨进雪橇里去;他只想在里边坐一会儿S于是他溜了进去。K不敢关上车门,可是尽管车门敞开着,车子里还是异常暖和。一个人说不出自己坐在上面的是不是一个坐位,四周全是毯子、软垫和毛皮;不论哪一边你都可以躺下来,而且总是躺在柔软和温暖里。他张开手臂,把手枕在枕头上(不论你往哪儿靠,似乎到处都是枕头),从雪橇里望着外面那座黑黝黝的房子。为什么克拉姆出来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呢?K在雪地里等了这么久,现在暖烘烘的雪橇似乎把他搞迷糊了,他开始希望克拉姆快些来到。至于在目前情况下不宜让克拉姆看到自己的想法,只是模模糊糊地触动了他一下,就像在舒适之余感到微微有些不安而已。马车夫的态度促成了他的忘我境界,马车夫自然知道他在雪橇里,但是他让他在那儿呆着,一次也没有向他要白兰地。这是一种很体谅他的表示,但是尽管这样,K还是想给他效劳。他没有挪动位置,慢慢地又把手伸到门边的袋子里去。但这不是开着的那扇门边的袋子,而是背后关着的那扇门边的袋子;然而没有关系,在这个袋子里也有好几只瓶子。他拿出一瓶来,旋开瓶塞,闻了一闻,不禁暗自微笑了,那味儿真美极了,可爱极了,就像你最喜爱的人对你说的美好的语言一样,可你又并不十分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你也不想去弄清楚,只知道这是自己的朋友说的。心里就乐开了。quot;这能是白兰地吗?quot;K怀疑地问自己,便好奇地尝了一口。是白兰地,奇怪极了,居然真是白兰地,而且火辣辣的,身子也暖和起来了。这种喝起来似乎绝对是香气馥郁的白兰地,竟然成了马车夫也配喝的饮料,真是多么奇妙啊!quot;这怎么可能呢?quot;K好像在自我谴责地责问自己,接着又呷了一口。
正当K大口痛饮的时候,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光明,屋子里,楼梯上的电灯照得雪亮,过道里,大厅门口,大门外的上方也都灯火通明。从楼梯上下来的脚步声也听到了,酒瓶从K的手里跌落下来,白兰地泼在毯子上,K猛地跳出雪橇,他刚使劲把车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