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还是没有打破。至于他们现在走的路，Ｋ从路面判断，只知道他们还没有拐进小巷。他暗自发誓，不管路多么难走，甚至也不管自己能走回家去的希望是多么渺茫，他也决不停止前进。毫无疑问，让自己给别人拖着跑的气力总还是绰绰有余的。路也一定有跑到尽头的时候。看来，白天上城堡去是并不费力的，而且这个信使一定还会抄最近便的捷径哩。

    就在这当儿，巴纳巴斯停下来了。他们到了什么地方啦？这儿就是路的尽头了吗？巴纳巴斯要把他甩掉了吗？那他是办不到的。Ｋ把他的臂膀抓得那么紧，几乎抓得手都发痛了。要不就是发生了教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他们已经进了城堡或者是到了城门口了吗？但是就Ｋ所知，他们并没有爬什么坡。要不就是巴纳巴斯神不知鬼不觉地领他走了一条上山的路？quot;咱们这是到了哪儿呀？quot;Ｋ低声地问道，倒像是自言自语，不像是问巴纳巴斯。quot;到家了，quot;巴纳巴斯同样低声地说。quot;到家了？quot;quot;现在请留神，先生，要不你就会摔倒的。咱们从这儿下去。quot;quot;下去？quot;quot;只有一两步就到了，quot;巴纳巴斯又加了一句，接着他就已经在敲门了。

    一个姑娘打开了门，于是他们来到了一间大屋子的门前，屋子里几乎是漆黑一片，除了挂在后面一张小桌子上空的一盏小油灯以外，没有别的光亮。quot;跟你一起来的是谁，巴纳巴斯？quot;这个姑娘问道。quot;土地测量员，quot;他说。quot;土地测量员，quot;姑娘转过身去，向着小桌子那儿提高了声调重复了一遍。那儿有两个老人站了起来，一个是老头儿，一个是老太婆，另外还有一个姑娘。他们向Ｋ问好。巴纳巴斯介绍了他全家人，他的双亲和他的两个姊妹，奥尔珈和阿玛丽亚。Ｋ几乎还没有看清她们，就让她们把他的湿漉漉的上衣拿到火炉上去烤了。

    这样，只是巴纳巴斯到家了，他自己却没有到家。可是他们干吗上这儿来？Ｋ把巴纳巴斯拉到一边问道：quot;干吗你到这儿来？你莫非是住在城堡辖区里的吗？quot;quot;城堡的辖区？quot;巴纳巴斯重复着说，他好像没有听懂似的。quot;巴纳巴斯，quot;Ｋ说，quot;你离开了客栈是要上城堡去的呀。quot;quot;不，quot;巴纳巴斯说，quot;我离开客栈是为了回家，非等清早，我是不上城堡去的，我从来不在那儿过夜。quot;quot;哦，quot;Ｋ说，quot;原来你并不是上城堡去的，只是到这儿来了。quot;--这个人的微笑似乎没有往常那么开朗，而他这个人也显得更微不足道了--quot;为什么你早不这么说呢？quot;quot;你没有问过我，先生，quot;巴纳巴斯说，quot;你只是说你要我带个信，可你又不愿意在客栈的客厅里或你的房间里告诉我，所以我想在这儿，在我父母的家里，你也许能静静地说给我听。假使你想跟我单独谈，别人都可以走开--再说，要是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在这儿过夜。我做得不对吗？quot;Ｋ没有回答。这只是一个误会，一个平常的。毫不足奇的误会，可是刚才Ｋ却完全被它蒙住了。巴纳巴斯穿的那件像丝绸一样闪闪发光的紧身外套本来颇使他动心，现在巴纳巴斯解开以后露出了一件又粗又脏、打满补钉的灰色衬衫，衬衫里面就是一个劳工的宽阔和强壮的胸脯。他周围的环境不仅证实了这一切，而且更加强了这个印象。那位患着痛风病的衰老的父亲，走起路来与其说是用两条直僵僵的腿慢腾腾地挪动，还不如说是靠两只手在摸索的好。那位母亲呢，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因为身体臃肿，也只能迈着极小的步子。这两个人，父亲和母亲，打从Ｋ进屋以后，就从他们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