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任经济、政治问题评论员。又过不久居然成了quot;焦点访谈quot;节目的正式聘员。绵谷升周围的人(也包括我和久美子)谁都没以为他会适合干如此风光无限的活计。大家认为他相对有些神经质,属于仅对专业性问题感兴趣的学者型人物。岂料一旦登上舆论宣传这方舞台,他居然将派给自己的角色演得直令人叹为观止。面对摄像机比面对现实世界远为显得游刃有余。我们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绵谷升如此神速的蜕变。出现在电视荧屏上的绵谷升身上包装着一看便知是价格昂贵做工考究的西装,扎着相得益彰的领带,架着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发型也变得新潮起来。想必身边有服装发型方面的专门顾问。因为这以前从来没见他穿过什么像样的衣服。不过,纵令是去电视台等场所的临时装扮,他也算是一拍即合地习惯了这种装扮了,就差没宣称自己一向如此风流倜傥。当时我暗忖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其本来面目到底何处去了呢?
摄像机前他莫如说表现得沉默寡言。被问及意见时他使用的是浅显的词句和平明的逻辑,简明而扼要。人们高声争辩时他也总是那么沉着恬淡。不主动挑衅,让对手畅所欲言,最后才将对手论点一语击溃。神情和悦,语声安详,诸如给对方后背以致命一击的诀窍。而见反映在电视画面上时,不知何故,看上去他远比quot;实物quot;富有才气堪以信赖。长相虽算不得英俊潇洒,但身材颀长,显得发育极佳。一句话,绵谷升在电视这一舆论阵地找到了绝对适合自己的位置。传播媒介欢喜地接受了他,他也欢喜地接受了传播媒介。
然而我是讨厌读他的文章,讨厌在电视上看见他。他确实有才华有能力。我也承认。他能够用简短的语句在短暂的时间里将对方一拳击倒在地,具有瞬间捕捉风向的动物性直感。但若留心听他的意见看他写的东西,便不难发现其中缺乏连贯性。他不具有植根于深层信念的世界观。他所有的不过是将片面性思维系统进行整合组装而形成的货色。他可以根据需要刹那间将这一组装品改头换面。那是思维序列的巧妙组合,称为一门艺术亦未尝不可。但让我来说,那玩艺儿纯属儿戏。如果说他的见解有连贯性可言,其连贯性无非是quot;他的见解始终没有连贯性quot;;如果说他尚有世界观可言,其世界观不外乎quot;自己不具有世界观quot;。但反过来说,此类缺点甚至又是他的睿智性资产。所谓连贯性及稳固的世界观这种劳什子,对于传播媒介---将世间切成细小条块的传播媒介上的随机应变的机动战是不必要的。而无须背负这样的重荷于绵谷升便成了一大优势。
他没有任何需要保护的东西。故而可以调动全副神经投入纯粹的战斗行为。他只消进攻即可,只消打翻对手即可。在这个意义上,绵谷升堪称头脑敏捷的变色龙。根据对手颜色改变自身颜色,随时随地炮制出行之有效的逻辑,并为此动员所有的修辞手段。修辞手段大多是从某处炒买来的,在某种场合显然空洞无物。但他常如魔术师一般迅速而巧妙地取之于空中,当场指出其空洞无物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即使人们偶尔窥觉其逻辑的蒙骗性,也还是认为要比其他多数人阐述的正论(正论或许的确纯正地道,无奈要旨推进缓慢,大多情况下只能给视听众以平庸印象)远为新鲜,远为引人入胜。如此招法究竟得自何处我无从推测,但他确实熟知直接操纵民众感情的诀窍。大多数人易受何种逻辑驱使,他完全了如指掌。准确地说,这里无须逻辑,只要乔装打扮成逻辑即可。关键在于其能否调动民众的情绪。
他可以根据需要将深奥的学术用语之类的玩艺儿源源不断地排列出来。当然几乎任何人都全然不懂其正确含义,而他却能在这种情况下制造出quot;如果你们不懂,责任在于不懂的你们quot;这样的空气。也有时接二连三兜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