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的薄雨衣。在车站买份晚报,上得拥挤的电车晃了一个小时。电车里都有雨味儿,却一滴也没下。
在车站前超市快买完东西的时候,雨下了起来。雨细小得难以看清,但脚下人行道一点点变成了雨淋的灰色。我确认了公交车时间,走进旁边一家饮食店喝咖啡。店很挤,这回才真真正正有了雨味儿,无论店里打工女孩的衬衫还是咖啡都漾出雨味儿。
暮色中,环绕公交车总站的街灯开始一盏一盏闪亮,其间有好几辆巴士如在溪流中上上下下的大马哈鱼一般开来开去,车上满满挤着工薪族、学生和主妇,分别消失在淡淡的夜色中。一个中年妇女牵一条黑黑的德国牧羊犬从窗外穿过。几个小学生边走边“呼呼”地在地面拍皮球。我熄掉第五支烟,咽下最后一口冰镇啤酒。
接下去,我定定地注视着映在窗玻璃上的自己的脸。由于发烧,眼睛约略下陷,由它去吧。傍晚五时半的胡须弄得脸有点儿发暗,也不管它了。问题是这根本不像我的脸,而是碰巧坐在通勤电车对面座位上的二十四岁男人的脸。无论我的脸还是我的心,都不过是对任何人都无意义可言的尸骸罢了。我的心同某人的心相擦而过。
啊,我说。噢,对方应道。如此而已。谁也不举手。谁都不再回头。
假如我在两个耳孔插上栀子花并在两手的指头安上脚蹼,说不定会有几个人回头。但也不过尔尔。走上两三步就都忘个精光。他们的眼睛什么也没看,包括我的眼睛。我觉得自己彻底成了空壳,说不定再不可能给任何人以任何东西了。
双胞胎在等我。
我把超市的褐色纸袋递给其中一个,叼着烟进浴室淋浴。香皂也没打,一任喷头冲洗,茫然盯视瓷片墙壁。电灯没开,黑暗的浴室墙壁有什么往来彷徨,俄尔消失。影子。我不能触摸不能唤回的影子。
我就那样从浴室出来,用浴巾擦罢身体,歪倒在床上。珊瑚蓝床罩刚刚洗过晾干,一道褶也没有。我一边对着天花板吸烟,一边在脑海中推出一天发生的事。这时间里,双胞胎切菜、炒肉、煮饭。
“喝啤酒?”一个问我。
“啊。”
穿208衫的把啤酒和杯子拿到床前。
“音乐?”
“来点好。”
她从唱片架上抽出亨德尔的木箫奏鸣曲,置于唱盘,移下唱针。
唱片是好几年前一个情人节女友送给的。炒肉片的声音如通奏低音一般加进木箫声和中提琴声和羽管键琴声之间。我和我的女友有好几次在放这张唱片的时间里做爱。唱片放完、只有唱针唧唧吱吱转动之后,我们仍不声不响地久久抱在一起。
窗外,雨悄无声息地洒落在黑暗中的高尔夫球场上。当我喝完啤酒,汉斯马尔廷吹完F大调奏鸣曲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饭做好了。晚饭桌上我们三人一反常态地寡言少语。唱片已经转完,除了雨打房檐声和三人嚼肉声以外,房间别无其他声响。吃罢饭,双胞胎收拾餐具,在厨房烧咖啡。三人又喝起热咖啡。咖啡像被赋予生命一般芳香扑鼻。一人起身放唱片。“甲壳虫”的《橡胶灵魂》。
“没买过这种唱片呀!”我惊叫。
“我们买的。”
“你给的钱一点点攒了起来。”
我摇头。
“讨厌‘甲壳虫’?”
我默然。
“遗憾呐,以为你喜欢呢。”
“对不起。”
一个站起撤下唱片,小心拂去灰尘塞进唱片套。三人陷入沉默。我叹息一声。
“不是那个意思。”我解释说,“只是有点累,心烦意乱的。再听一次。”
两人对视一笑。
“用不着客气,你的家嘛。”
“别介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