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虚吃惊远奏阳关曲 真幸事稳抱小星禂(2)
写道是“伴瓣室主人密启”,下手是另有一行字,写着“灵鹊书屋手缄。”转过背面看了看,又见图书密密,花押重重。
老爷是个走方步的人,从不曾见过这等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顽意儿,只问道:“这是甚么人给你的信,怎么这等个体裁?”说着,这才把那封信抽出来看。先见那信的盖面一篇,只一个梅红名帖,名帖上印着个名字,是“陆学机”三个字。
老爷这才明白了,说:“这不是那个军机章京陆露峰么?”公子答道:“正是他。方才将要上车,他专人送到的。”老爷把那名帖揭过去,见底下那篇信是张“虚白斋”寸笺,上面写着绝小的蝇头行楷。老爷从头至尾看了一遍,便一手摘下眼镜儿来,那只手还拿了那篇子信,呆着个脸儿问着公子道:“这话又从何说起?”安太太在旁是急于要知道信上说些甚么,见老爷这等安详说法,道:“嗳哟!真真的,我们这位老爷可怎么好呢!老爷只瞧瞧,这一地人围着,都是要听听这个信儿的。老爷看明了,到底也这么念出来叫大家知道知道是怎么件事啊!怎么一个人儿肚子里明白了就算了呢?”老爷这才又重新戴上眼镜儿,一字一板的念道:
飞启者:顷阁下已蒙恩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简放山左督学使者,并特旨钦加右副都御史衔,作为观风整俗使。凡此皆不足为公荣,所喜免此万里长征,洵为眼前一大快事!此中斡旋,皆克翁力也。
此刻旨意尚未述下,先祈密之。此启。余不多及。
阅后乞付丙丁。
两浑。即日
安老爷一时念完,太太合大家听了会子,又不大懂得那信里的文法儿,急得说道:“这到底说的都是些甚么呀?只这么之乎者也、使啊使的呀!”何小姐插嘴道:“听着像是放了山东学台了。”安太太道:“这么着罢,老爷剪直的拿白话说说是怎么件事罢。”安老爷此时是一天愁早已撇在九霄云外去了,听太太这等说,便满脸精神,先拈着几根胡子望着太太说道:“太太,信乎世事如苍狗白云之变幻无定也!这桩事,才叫作‘天外飞来,梦想不到’!”
他正待要往下说,旁边早又怄急了一位比安太太还性急的,便是那位舅太太。他被安老爷这半日累赘得不耐烦,早不容分说,一把手从老爷手里把那篇子信抢过去,说:“算了罢!我的叔叔,你饶了我罢!要这么怄会子人,只怕明白不了那信上是甚么使,还叫你把人的屎怄出来呢!”说着,便把信递给公子,说:“好阿哥,你说说罢!你可千万别像你们老人家那么怄人!”公子也不觉好笑,便同他母亲并望着他舅母、岳母合金、玉姊妹说道:“我受恩典升了阁学,放了山东学台,作为观风整俗使的钦差,又加了右副都御史衔。如今是不上乌里雅苏台了。”安太太又问他说:“那信里还有句甚么‘空’啊‘空’啊的,那是甚么话呀?”公子再想他家令堂百忙里又把“克翁”两个字给串到韵学里的反切上去了,因笑道:“那便提的是我那位乌克斋老师。看这桩事,我老师颇有个尽力的地方在里头。”
大家听了,这才一时都满脸堆笑来。安太太先念了一声佛,他此刻且顾不得别的,立刻就叫金、玉姊妹两个到佛堂去上香许愿,许的是下月初一先在家堂佛前上满堂香供,等看了好日子,还要在菩萨庙里装金挂袍,悬幡献供。金、玉姊妹两个答应一声,忙着去净了手,便到佛堂去烧香许愿。一回来回婆婆话,并说:“媳妇们也随着婆婆在佛前许了个愿心,愿绣一轴观音大士像,写一百部,答谢菩萨的慈悲,并祝公婆的百年康健。”太太说:“很好,这才是你们的孝顺功德呢。”张太太便说:“嗳!瞧着你们娘儿们,这才叫那‘公修公得,婆修婆得’,各人修得各人得,阿弥陀佛!”
安老爷本是位不佞佛的,再加上他此刻正有一肚子话要合公子说,被大家这一路虔诚,虔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