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转天早上,塞缪尔·格里菲思在威克吉大街府邸宽敞的客厅里,听取了斯米利有关他跟克莱德和梅森晤谈的汇报。他的儿子吉尔伯特也在场。斯米利就他的所见所闻通通作了报告。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听了这一切后感到无比惊怒,一下子就大声嚷嚷说:
“瞧,这小恶鬼!这小畜生!爸爸,过去我是怎么跟您说的?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您不要叫他上这儿来吗?”
塞缪尔·格里菲思听他儿子提到自己当初出于同情结果做了傻事后,先是沉吟不语,稍后意味深长而又紧张不安地望了吉尔伯特一眼,仿佛在说:现在我们到底是要讨论我当初——即使是愚不可及的——良好意愿呢,还是讨论目前的危机?这时吉尔伯特心里正在琢磨:这个杀人犯!还有那个可怜的、卖弄小聪明的桑德拉·芬奇利,她原想利用他来气气我吉尔伯特,结果自己反而落得个身败名裂。这个小傻瓜!不过,这也是她自己作的孽!现在可真的叫她够呛呀!但话又说回来,他、他父亲和他们一家人,同样也招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因为那是怎么也洗刷不掉的一个污点,很可能他们一家人——他自己、他的未婚妻、贝拉、麦拉和他父母——都受到玷污,也许他们在莱柯格斯的社会地位也全给毁了,可不是吗?这场悲剧!也许被判处死刑!而这偏偏是出在他们这个家族里!
不过,塞缪尔·格里菲思此时此刻心里正在回想克莱德来到莱柯格斯以后的全部经过。
开头让他到地下室干活,格里菲思一家人都不理睬他。整整八个月,对他完全不过问。也许这至少是造成这一切恐怖的一个原因,可不是吗?稍后,让他去当那些年轻女工的头头!难道说这不是一个错误吗?现在塞缪尔对这一切全都明白了,尽管他,当然罗,决不会对克莱德的所作所为稍加宽恕——绝对不是这样。好一个卑鄙的家伙——放浪形骸,兽性大发,竟然诱奸了那个姑娘,随后由于桑德拉——这个可爱的、惹人欢喜的小桑德拉——就策划把她干掉!现在他锒铛入狱了,据斯米利报告说,却对这一惊人的事态提不出更好的解释来,只好说他不想杀害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这么干的——还说他的帽子是被风刮掉了!编造这样的假话,该有多可怜!而且,对那两顶帽子,或是丢失了的那套衣服,以及没有游过去搭救那个落水的姑娘,通通提不出任何令人信服的解释。此外,还有怎么也说不清楚的脸部伤痕。所有这一切,多么充分有力地证明他是犯了罪。
“我的天哪,”吉尔伯特大声嚷道,“难道他想不出比这些更好听的话吗?这个小傻瓜!”斯米利回答说,他自己能让克莱德说的就是这些了,还说梅森先生绝对铁面无情地坚信克莱德是犯了杀人罪。“多可怕啊!多可怕啊!”塞缪尔插嘴说。“说真的,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就是不明白!我简直不可想象,跟我有血亲的人竟会犯了这种罪!”说罢,他站起身来,心中充满无比痛苦和恐惧,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的家!吉尔伯特和他的前途!贝拉和她所有的抱负和梦想!还有桑德拉!还有芬奇利!
他捏紧拳头,眉宇紧锁,嘴唇紧闭,两眼直瞅着斯米利——此人尽管平素圆滑机灵,无懈可击,但在此刻却露出极端紧张的神态,每当格里菲思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他照例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老格里菲思差不多花了一个半钟头,反复询问除了斯米利提供的材料以外,是不是可能还有其他的解释,接着沉默半晌,最后才说:“嗯,我不得不认为这事看来确实很糟。不过,根据你给我的汇报,我觉得,因为现有材料尚嫌不足,所以还不能对它断然作出结论。说不定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事实,暂时没有完全露头——据你说,许多事情他还是不肯讲——有些具体细节我们还不知道——某些细微的辩解——要是连那种辩解都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