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是一条胡闹的战线,”她说。“但是风景很美。他们不是要发动总攻击吗?”
“是的。”
“那么我们就有事做了。现在没有工作。”
“你当护士好久了吧?”
“从一九一五年年底起。他一参军我就当护士。记得当时有一个傻念头,想象有一天他会到我的医院来。我想象是个刀伤,头上包着绷带。或是肩头中了枪。总是个有趣的场面。”
“这里倒是个有趣的前线,”我说。
“你说得对,”她说。“人家还不晓得法国是什么样子呢。一晓得的话,恐怕仗就打不下去了。他受的不是军刀砍伤。人家把他炸得粉碎。”我一声也不响。
“照你想,这战争永远打不完吗?”
“不会的。”
“有什么可以叫它停止呢?”
“总有个地方会撑不住的。”
“我们撑不住。我们在法国就撑不住。像索姆这样搞几次,就非垮不可。”
“这里不会垮的。”
“你这样想吗?”
“是的。他们今年夏天打得很不错。”
“他们可能垮的,”她说。“什么人都可能垮的。”
“德国人还不是一样。”
“不,”她说。“我可不这样想。”
我们向雷那蒂和弗格逊小姐那边走去。
“你爱意大利吗?”雷那蒂用英语问弗格逊小姐。
“相当爱。”
“不懂,”雷那蒂摇摇头。
我把“相当爱”译成意大利话。他还是摇头。
“这不行。你爱英格兰吗?”
“不怎么爱。你知道,我是苏格兰人。”
雷那蒂茫然看着我。
“她是苏格兰人,所以她爱苏格兰甚于英格兰,”我用意大利话说。“但是苏格兰正是英格兰啊。”
我把这句话翻译给弗格逊小姐听。
“还不好算,”弗格逊小姐说。
“真的?”
“从来不是。我们不喜欢英格兰人。”①“不喜欢英格兰人?不喜欢巴克莱小姐?”
“噢,这就不同了。你可别这样咬文嚼字。”隔了一会儿,我们说了晚安就分手了。在回家途中,雷那蒂说:“巴克莱小姐比较喜欢你,超过了我。这是很清楚的。那位苏格兰小姑娘可也很不错。”
“很不错,”我说。其实连她的人长得怎么样我都没有留心。“你喜欢她吗?”
“不,”雷那蒂说。
① 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因为受了英格兰人的并吞和压迫,在情感上始终有相当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