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纸。
我说,听内容像是个危险的变态杀手写的,而且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神经病随时都可能在工作时间发作起来,手持一挺阿玛莱特AR-180式半自动气动式卡宾枪大踏步从一个办公室走到另一个办公室。
我老板不错眼地看着我,一语未发。
这家伙,我说,没准儿每天晚上都在家拿着把鼠尾锉,在他每发子弹的弹头上都锉出个十字花。这样一来,哪一天早上他高兴了,去到办公室,把一发子弹射入他那个唧唧歪歪、软不拉叽、心胸狭窄、牢骚满腹、溜须拍马的(尸从)包老板体内时,那发子弹就会沿着锉痕迸裂,在你体内像达姆弹一样四面开花,穿透你的脊椎骨,一下子轰出一蒲式耳臭烘烘的下水。不妨想象一下,你的小肠以电影中的慢动作像香肠的肠衣一样炸开,你内脏里的精神中心遂缓缓打开。
我老板把那张纸从我鼻子底下拿走了。
继续,我说,再多读点儿。
真的,我说,听起来真有趣儿。一个精神彻底变态的家伙的创造。
我微微一笑。我面颊上那个小洞看起来或像个屎眼,而且跟狗的牙龈呈同样的乌青色。我两个熊猫眼周围的皮肤扯得紧紧的,而且像涂了层漆一样颇有光彩。
我老板不错眼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来帮您读,我说。
我说,搏击俱乐部的规则四是每次一场对打。
我老板看了看规则然后又看看我。
我说,规则五是打斗时光脚赤膊。
我老板看了看规则然后又看看我。
我说,没准儿这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会弄一挺鹰牌阿帕奇卡宾枪,因为一挺阿帕奇一次能连开三十枪,而且只有九磅重。阿玛莱特的弹盒里则只能装五发子弹。有了这三十发子弹,咱们这位怪胎英雄就能血洗办公室,把每一位副总裁统统干掉,还能为每位主管留一发子弹。
泰勒的话从我嘴里脱口而出。我原本是个多么彬彬有礼的人哪。
我就这么看着我老板。我老板有双蓝蓝的,蓝蓝的,淡矢车菊一般的蓝眼睛。
J和R68型半自动卡宾枪也有三十发子弹的弹盒,而且只有七磅重。
我老板不错眼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这多可怕,我说。这个人没准儿就是他认识多年的熟人。这家伙没准儿对他了如指掌,他住哪儿,他妻子在哪儿工作他几个孩子在哪儿上学。
这真是累人,突然之间我觉得非常、非常无聊。
而且泰勒干吗需要十份搏击俱乐部的章程?
我不需直言的是,我知道引发胎儿畸形的车内皮子用料。我知道那种看起来挺好的赝品制动衬里,能蒙过采购商可是开个两千英里就会出事儿。
我知道有种空调变阻器,热到会把你仪表板杂务箱里的地图给点着。我知道有很多人被活活烧死就因为燃料喷射器的回火。我亲眼看到有人膝盖以下被齐齐截断,就因为涡轮增压器爆炸时轮叶穿透防火隔板进入了客舱。我曾在野外亲眼看着烧毁的汽车,看到事故报告上的“事故原因”写作“不明”。
不,我说,这张纸不是我的。我用两个手指夹住那张纸,从他手里拽了出来。纸的边缘一定是划到了他的大拇指,因为他的手马上举到嘴边,拼命吸着,眼睁得极大。我把那张纸团成一个球,扔到我桌旁的垃圾桶里。
也许,我说,您不该把捡到的随便什么垃圾都往我这儿送。
星期天夜里,我去了“男人携手”,结果三一新教圣公会教堂地下室里却空空如也,只有大块头鲍伯。我进去的时候每块肌肉里里外外都伤痕累累,可我的心脏仍然跳得飞快,我的脑袋里像是刮着飓风。这就是失眠。整个晚上,你的思绪就像漂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