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桔梗家纹
他的友朋、并无战功之小西摄津守行长,企图踢开臣。此不过他小题大做。臣本欲归国后拜谒殿下,详细解释,不料殿下羽化登仙。虎之助甚憾。因此,臣必杀可恨的治部少……”
寺僧闻听此言,大惊。朝鲜派遣军司令官归国伊始,墓前发誓,要发动非同小可的内乱。
未久,清正从墓前退下,出门,走长长的参拜道,来到石阶旁。他回望祭灵庙的山峰,已笼罩在夜幕中。那远远的前方,只有几点灯火闪动。
(灯火还闪着。)
清正觉得那灯火好似秀吉的灵魂,他再度跪拜。站起,踏着长长的石阶下山。脚下,已望见京城街市的灯火。石阶黑呼呼的,走到中途,也许是沉思的缘故,清正一脚踩空,哗啦啦滚下了十余级石阶。他立刻站了起来。
(这该是太合应诺的徵象吧?)
清正这样揣测。这个日莲宗的热心信徒,不由得脱口念出《南无妙法莲华经》的题名。在反覆念诵的过程中,杂念渐淡,唯有那题目带有的语调、堂堂的旋律,占据了他的心,心境逐渐变得单纯,他被一直向前正步走似的节奏鼓舞着,涌起了跃跃欲试的斗争决心。
(干吧!)
他朝苍穹高喊。
其后,清正拜访了在山麓大佛殿服丧的北政所,履行了归国寒暄。名曰宁宁的这位妇女,自年轻时候便爱笑,性格爽朗。
——臣冒昧地认您为母亲。
从前,清正一这么说,宁宁就反问:
“为何不叫我姐姐?”
她晃着丰满的身体笑着。那张笑脸很美丽,她的每一句话都闪耀着亮晶晶的智慧。清正自幼就喜欢她。
(或许比淀殿还漂亮一些。)
清正暗自这样思忖过。
北政所来到书院正座处,一身比丘尼的装束。贵人过世,其妻出家,这本属理所当然,清正却受了刺激,一瞬间好像忘记了呼吸。与其说清正感受着北政所的悲伤,毋宁说,他觉得这才确认了秀吉的死。
清正要履行归国寒暄,这位官居从一位的比丘尼却微笑而言:
“虎之助,客套就免了。郑重其事的客套形式,反倒显得生分。在朝鲜身体健康吧?”
“历尽苦辛。”
“我听说过你在蔚山遭围之事。于伏见耳闻之际,我就觉得,日本武士虽然众多,但除了你,谁也打不开这个困境。”
北政所爱清正如子。清正知道,当年秀吉封这个年纪轻轻二十五岁的虎之助为肥后半国的大名,是她从旁美言的结果。
“长期滞留赴朝军营里,领国的大事,已经堆积如山了吧?立即南下肥后吗?”
“不,臣在伏见逗留几日。有点心事。”
“有何心事?”
“遗恨!”
说着,清正半抬起了头。
“是石田治部少辅那厮。臣在朝鲜时,他对太合殿下信口胡言告臣的状。臣想将此事对太合殿下说清楚,孰料殿下今已成为阿弥陀峰的大神了。臣报仇雪恨的手段是让治部少辅那厮脑袋搬家!”
“虎之助。”
北政所笑了。这个三十七岁的大男人,在她眼里,永远是个少年。
“你可是大名?”
“是!托洪福。”
清正少年一般,面红耳赤。
“那么,你就该恪守太合归天前向大名们下的遗戒。其中一条是‘大名不得互相暗中说三道四挑起争斗’。你在朝鲜战场,遗戒誓言书由奉行们已送到你的伏见留守宅邸。看了那文件了吗?”
“还没。”
清正无可奈何了。
“臣尚未回到伏见留守宅邸,未得披阅。”
“这才像虎之助的风格。”